六、李蛤蜊苇林救父
大黄早已听见老槐的唿哨声。 它蹿上护滩员屋后的草垛，双目劈穿黑暗，尖如匕首的双耳 迎向东南方的苇林，静听一瞬，呼地跳下草垛，扑入草海，迎着 唿哨声奔去。 一小时后，它全身裹满泥水肩背落满碎芦叶，口角挂着白 沫，鼻翼大张喷出一股股气浪，奔近老槐倒卧的水洼。汪汪汪， 汪汪汪。它急唤几声，老槐不应。它心里一惊腾身蹿起跃至洼 心，伸出鼻尖嗅吸了一下老槐的脸鼻，立时烫得一痛。老槐脸鼻 guntang呼吸急促。 大黄迅即游至洼边蹿上洼顶，翘起头颈劈开四足跃出苇林， 头颈对着数里之外的对虾场大声呼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呼叫声宛若一串震滩撼海的霹雳，撩开黑沉沉的夜幕，溅 路紫亮亮的火星，掷入二黄爹竖的耳孔。 二黄正守护在李蛤蜊的门口。它睡梦里耳孔一痛，蓦地惊醒 过来，急忙蹿起身段跃上夜空，对着大黄呼叫的方位回应几声。 它四爪一落地，迅即旋过身段对着屋内酣睡的李蛤蜊急吼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你爹遇险大黄呼救，你竟还蒙头大睡真是睡 不醒的瞌睡痨！ 李蛤蜊累了一天睡得死沉，二黄的急吼将他沉沉牵起下床开 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二黄急得汪汪怒 叫。李蛤蜊手扶门框喝问二黄，半夜三更，你胡吼什么嗓二黄 急射上前一口叼着他的裤管朝门外拉。 这时，大黄的急叫声穿过黑沉沉的夜幕滚碾过来，震得李蛤 蜊躯体一晃。他残剩的睡意顿消，心里亮过一道骤闪，定是老父 遇险困于苇林。他抓起一枝电棒冲出门，足步如飞迎着大黄的急 叫声奔去。 二黄早冲至李蛤蜊足前，四爪点地朝前急蹿。李蛤蜊边疾奔 边仰颈对着东北方的苇林急吼，大黄，莫急！我和二黄正赶去救 助哩! 黑沉沉的夜色里，大黄的急叫声一阵紧似一阵地滚碾过来， 震得李蛤蜊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翅呼地一声飞至老父身边。 他扬起电棒，光柱像一把无比粗长的大刀片，将黑沉沉的夜幕嚓 嚓嚓地劈开，射向大黄急叫处的苇林头顶。大黄扫见远处劈来的 光刀，心头一喜叫得更响了。夜风推着水云急急地扑来，填满光 刀劈开的宽缝。光刀不停地劈着，夜色惶惧地朝两边退蹿，水云 又不停地填补。光刀劈了五次十次，仿佛劈得累极了，刀身软软 地下垂，黑沉沉的夜潮推来大团大团水云，趁机猛扑过去叼住刀 尖大口大口吞噬。瞬间，刀身便被噬得短了暗了。大黄头顶复又 片漆黑。它万分气怒恨不能绷开巨口，将悬压头顶的黑沉沉夜 潮吞入腹中，现出一片湛蓝的穹窿一片白亮的日色！ 二黄沿着对虾池坝埂朝前急蹿，片刻之后，蹿入自然保护区 黑漆漆的苇林。李蛤蜊紧追二黄足跟。二黄竖起双耳迎着大黄的 急叫声，成一条线直朝前蹿去，蹿出半里地远，前方闪出个一丈 多宽的水洼，它四足一蹬拉起身段飞蹿过去。 突然，前方的苇林头顶旋来一只蓝莹莹的火球，嚓地剖开厚 密的苇林，直向二黄头顶荡来。二黄暗吃一惊，怒吠一声。蓝火 球不惧，旋来一阵冷凛凛的寒风，劈得二黄脖颈一寒。二黄无比 气怒昂头蹿起张口一咬，不料，蓝火球已弹起七八尺高，它咬了 一嘴青苦的芦苇杆。它怒啐一口撇下弹旋的蓝火球朝前蹿去。蹿 出三五丈远，那蓝火球不依不饶紧追上来，旋至它头顶上方劈开 苇林，呼地掷来一阵砭肌刺骨的冰雹，冰得它热汗喷涌的脸鼻冒 起一层寒霜。它慌忙刹停四足翘起头颈对着蓝火球汪汪地怒吠。 蓝火球发出喝问。二黄吃惊地眨动眼皮叫道，汪汪汪，我认 不得你！你为何用寒风冰雹袭击阻我去路蓝火球冷冷地说，睁 开狗眼仔细看看我是谁！二黄瞪大怒目看去，蓝火球分明是那年 隆冬被杀死的小雄麂，眼耳鼻眉俱在，四足斜悬尾巴上翘，双眸 荡出冷凛凛的寒光。 二黄当即打个寒噤，夹紧腿裆壮了壮胆问，小雄麂，你不是 早死了吗蓝火球愠怒地回，我躯体死了，可我的冤魂还活着！ 二黄怒问，今夜你莫非想复仇蓝火球急回，我要你偿还性命！ 二黄吼道，别威吓快闪开！我尖齿认不得你是死去的躯体，还是 活着的冤魂！ 二黄吼声未了，忽听起了一个霹雳，那蓝火球化为一方石 磨，迸出青紫的火星，发出索魂攫魄的尖啸直向头顶劈来。二黄 头颈一颤夹紧尾巴蹿入苇林根下。刹那间，头顶芦苇杆被嚓嚓嚓 地劈断，朝黑沉沉的天顶扬去。二黄惊得一抖，急收小腹将 惶惧的尿液阻停，偷出眼角朝苇林头顶扫去，那旋劈 的石磨又还原成一团蓝火球。蓝火球飞快旋了一圈，搅起一阵砭 肌刺骨的寒风，呛得二黄险些窒息过去，冻得脸鼻红肿辣痛。眨 眼间，又扑来一团团冰雹，砸得脸鼻皮破血流，吓得二黄缩成一 只刺猬直朝苇森深处钻去。 正在这时，李蛤蜊赶了上来。他电棒光柱劈见二黄缩在苇林 根下，顿时怒喝一声，二黄你为何不朝前奔去，却躲在这里撒 尿莫非被黑夜吓破了胆二黄急忙撑直四足翘起头颈朝苇林头 顶看去，蓝火球不知何时已隐去。它心里一喜，这该死的蓝火球 转瞬不见，定是怕我主人。呔！我二黄也曾是名骁勇的杀手，何 曾怕过懦弱的野物它自觉胆气还身，甩了下头颈耸起脊背朝前 蹿去。 李蛤蜊啐口唾沫吼道，大黄急得叫哑了嗓！二黄你却耍jian偷 懒，若不再快奔我扒下你王八蛋的懒皮！他踩着二黄的足跟朝 前奔躏。躏十几丈远，蓦地黑黝黝的苇林里旋起一只绿亮亮的火 球。他心里惊叫，奇哩！夜黑得似墨缸，从何处飘来只绿火球 呢莫不是我奔得急看花了眼他急眨双目复又看去，那绿火球 正飞也似旋近。他朗声怒喝，绿火球，你是何处荡来的鬼魂快 快闪开，莫挡我勇汉去路！ 绿火球不应，疾旋一圈哗地一声，撩起苇林根下的泥浆掷上 李蛤蜊的脸，腌得他双目既痛且碜。他无比气怒挥臂一劈，绿火 球早旋于一丈之外。他急忙抹去脸上泥浆揉目扫去，那绿火球悬 于苇林头顶发出哂笑之声。他顿觉受到莫大羞辱，咬牙瞪目猛扑 过去欲将绿火球撕成碎片。绿火球只轻轻一旋荡出七八尺远。他 怒追过去，绿水球复又荡出七八尺远，冷不丁撩起一捧稀溜溜的 淤泥，啪地甩上他的脸鼻，粘稠的淤臭糊满嘴鼻。他怒极了脑壳 仿佛嘭地一声炸裂，阔足板重重地踩踏过去，张开黑洞洞的大口 欲将绿火球咬烂嚼碎。绿火球不急不恼又荡出一二丈远，不停泼 来揶揄的声音。他追得疾绿火球便荡得疾，追得慢绿火球便荡得 慢，总是距一二丈远近，不停撩起泥浆淤泥掷上他的脸鼻。他气 得双目腾起黑雾，猛将电棒砸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电棒跌入 苇林根下的泥浆里。绿火球毫发未损，愈益射出炫目的冷光，泼 来讥讪之语。他怒得眼珠儿赤紫，拔起一抱粗壮的芦杆直朝前扑 去，边扑边举起芦杆用力拴劈。绿火球旋起一阵疾风，夺过芦杆 反拴过来，啪啪啪啪啪啪，他头脸立时被拴出一道道血印。他怒 得胸膛快要炸裂，挖起一捧湿泥刚要掷去，绿火球旋起一股狂 飙，将他cao入数丈之外的水洼。他呛了几口浑泥浆，头顶笮草冒 出洼面。绿火球早旋至洼顶。他扒下笮草向绿火球掷去。绿火球 轻轻一闪荡至洼对面。 这当儿，大黄的急叫声一阵紧似一阵地传来。李蛤蜊心急如 焚仰天呼叫，爹！你老人家性命危急，儿却被困入水洼！他嗓音 颤抖带着一丝哭腔。 突然，绿火球发出怜悯的语波。李蛤蜊你这杀麂不眨眼的 家伙，没想到良心还没泯灭！你睁目仔细看一看我是谁李蛤蜊 慌忙朝绿火球看去，顿时口中叫苦不迭。天哪！冤家路窄！洼对 面的绿火球竟是那年隆冬被他杀死的母麂，头足清晰铳伤依旧， 双目溅出毕毕剥剥的火星。他心里愠怒口中却不敢吐出恨声，因 杀麂理短，只得发出求饶话语。母麂啊，冤冤相报何时是了！求 你发善心让一条路，让我赶去救老父亲，再迟他老人家便有性命 之险！绿火球沉沉地回，我本想将你捺入洼底憋死喂鱼虾！念你 良心尚存，着急去救李老槐，暂放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