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根稻草
在津城的原英租界区，一座充满了欧洲风情的小楼，就是方家连锁酒楼在津城的旗舰店，也是在津城开设的第一家店。这里每到饭点的时候，都是宾客盈门，来得晚的客人甚至于需要等候。 姜应雷陪伴着从南方赶过来的伯父姜子原，天泽昌集团公司董事长，比约定的时间略早了那么十分钟左右抵达方家酒楼，当他们从座车上走了下来时，已经有一位相貌俏丽的白领丽人上前引领，将他们带到了顶层的包厢，而此时东皋志等人已经一个不拉地都已经到了包厢。 “姜董事长，很抱歉没有亲自到店外迎接两位的到来。我想两位一定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方明远笑着对姜子原道。 “方少大概是最不喜欢在媒体前露面的明星了！”姜子原呵呵大笑道，“如果说方少在这里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相信整个方家酒楼都会被媒体包围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两位能够理解那是最好了，请坐。”方明远招呼着众人坐了下来。 姜子原的目光落到了坐在方明远身边的李馨彤身上，笑道：“冒昧地问一下，这一位是……” “我是方少的助理李馨彤！”李馨彤微微欠身施礼道，“很荣幸认识姜董事长和诸位。” “李助理，您不是华夏人吧？”姜子原瞳孔微缩，又笑问道，“令尊身体可好？” “谢谢姜总，我父亲的身体很好。”李馨彤又欠身答道。 姜应雷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漂亮又带着几分英气的白领丽人居然是韩国三星集团董事长李涧熙的女儿！心里更是暗骂方明远，昨天陪在身边的是韦尔夫家族的成员，回去之后，他特意地通过不少渠道了解了一下韦尔夫家族，从目前所得知的消息，就已经令他倍感震惊，而今天陪在方明远身边的居然又是一位足以令姜家在商界里仰望的大佬的女儿！ “姜董事长，今天我邀请诸位前来见个面吃顿饭，也是有正事想要和几位谈谈。当然了，一顿饭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决断，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开诚布公地谈谈自己的想法，大家求同存异，共同促进国内的铁路事业发展。”方明远开门见山地道，“三城高速铁路项目，虽然说铁道部并没有正式宣布，但是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是有意接手吧？” “不错！”姜子原颔首道，“正是因为看好铁路的未来发展，所以我们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才牵头成立了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经过与铁道部的反复磋商，才达成一致意见，铁道部会将三城高速铁路的后继建设工程和建成后的运营工作交给我们去做。” “但是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诸位股东们，知不知道，东北三省的领导已经与我联系，希望能够由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接手三城高速铁路的建设和运营。”方明远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直视着姜子原的双眼道。 “我们已经知道此事，几位领导对于我们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运营东北地区的第一条高铁的能力存在疑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当年接手奉潼铁路的时候，贵方也面对过类似的疑虑，我们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有信心将三城高速铁路这条东北地区的客运核心线路建设运营好。”姜子原淡淡地道，“为了这一天，我们在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还未成立之前就已经着手准备多时了。我们尊重地方政府的意见，但是我相信并不是所有的领导都不愿意给予我们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这个机会。” “我相信姜董事长说的不假，天泽昌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投资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也是为了盈利，要没有几分把握，嘿嘿，只有不花自己钱的国企才会这样不计后果的投入。”方明远点头道，“不过，建设和运营好一条高速铁路，不是只凭借着信心就能够做到的。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必须要做好，三城高速铁路启用后，头几年都不可能盈利的心理准备。” “头几年？”姜子原哑然失笑道，“方少这还是往少了说吧？在我们的预期里，头十年里能够保证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在客运上上收支平衡，就算是不错了，想要盈利，得通过其他辅助方式。” “比如说酒店业，车站的附属商业，以及房地产开发？”方明远淡淡地道，“要是能够开通高铁货运，那就更好了。” “高铁货运？这恐怕很难！”姜子原摇头道，“铁道部也不会允许。” “高铁货运虽然在国内还没有先例，但是我认为却并不是不可能，至少在国际上，欧洲国家已经有了先例。”李馨彤道，“而且，使用高铁货运货物，不但比航空货运成本要低，短途运输的速度更高，更不易受天气影响，可以保证运输的时间。当然了，也有不少的劣势。” 姜子原沉吟了片刻道：“李助理，你所说的优势我承认确实存在，那你所说的劣势又指的什么？比如说高铁货运只能运送那些附加值较高，易于装卸，不那么笨重的物品？” “第一，目前的高铁建设中，将高速铁路定位于旅客运输，而没有考虑到高速铁路货运的可能，所以没有专用的货运车厢，也没有适合卸货的站台，而列车短暂的停车时间，也令大量货物的装卸变得不可能。但是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而铁道部不考虑这些问题，是因为三城高速铁路的启用，可以将这一地区原本存在的铁路线的客流大量分流到高速铁路上来，而现在铁路线空出来的运力，就可以投入到货运中去，赚取更多的利润。而我们却没有这个条件，为了保证盈利，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挖掘潜力。”李馨彤侃侃而谈道。 姜子原心中暗诧，李馨彤所说的这些，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初还是选择了放弃，但是听李馨彤的这口气，似乎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就可以做到似的。 “其二，高速铁路货运，还有一个问题是货物的上门收取和卸货后送上门的这两个环节，如果说做得不好，业务也难以展开。而且要与已经形成气候的现有快递企业进行竞争也并不是一件易事。”李馨彤继续道。以姜子原为首的众人，暗暗地点了点头，华夏的快递市场，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民营企业已经占据了绝对地位，放不下架子的铁老大，在这一块业务上，早就已经失去了昔日里不容挑战的地位和荣光。 李馨彤又道：“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要有稳定而充足的货源和需求，高铁货运才能够有发展起来的可能。姜董事长，这三个问题，我们平川铁路运输公司都有信心逐步地解决，不知道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有这个信心和准备没有。” “姜董事长，请不要误会，我们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并没有想通过种种打压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手段，从而将三城高速铁路项目抢过来的打算。虽然说，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很多的不愉快，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欢迎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打破铁道部的层层阻碍，加入到铁路行业中来的。拿场面话来说，那就是欢迎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打破现有的垄断格局，从而促使我国的铁路系统进行改革发展。说句私下里的话，有了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也免得铁道部的那些看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不顺眼的领导整天盯着我们，一些麻烦事也能够有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帮着我们分担一些关注。”方明远插口道。 姜子原等人都会面的笑了起来，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自成立以来，将一条奉晋铁路运营地有声有色，成为了领导们敲打铁道部的一个典型，那些思想开明的铁道部干部，自然是明白，领导这是恨铁不成钢，铁道部空有国家的种种支持，却无法改变常年亏损的格局，令领导们很失面子，也很恼火。而那些原本就看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不顺眼的铁道部干部领导，对于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就更视为了rou中刺。虽然说，这些人也不能对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使什么刻意刁难的手段，毕竟以方家为首的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股东们也不是好惹的，上面还有领导在盯着，事情做得过了，丢官去职都有可能。但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对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的要求是“精益求精”，却是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不是的。所以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每年都要应付面对诸多方方面面的考察，也是搞得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管理层心烦。 姜子原知道姜应雪和方明远之间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也知道姜家这些年来和苏家、方家虽然算不是撕破脸的敌人，但是也绝对不是朋友。所以在赶来津城之前，他也在想，方明远会不会是为了打击报复姜家，所以才会插手三城高速铁路项目。虽然说，他也认可姜应雷的思路，如果说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真的被平川铁路运输公司抢走了，那么铁道部也应当会给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安排其他线路——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一直以来的孝敬也不能是喂了狗，但是这样一来，获得批准的时间势必会再度推迟，而且难以确定时间。而且，虽然说还没有获得正式批准由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接手三城高速铁路项目，但是各种疏通和准备却是不可少的，而这些……到了那个时候还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也是两说，毕竟在国内，人走茶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官员的调动也很频繁。听方明远这一番话，姜子原原本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以方明远以往的行事风格，既然这样说出口来，有意压制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可能性并不大。 “那么方少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家能够合作？”姜子原微微倾身问道，方明远在火车站所说的“合则两利”令他们这些人可是想了一夜！ “我确实是希望合作，这样既能够安东北三省领导们的心，尤其是我姑夫的心，也能够对铁道部和贵方说得过去。而且，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参股这个项目，对于贵方来说，同样是有着很多的好处。想必这些就不用我一一列举了吧？”方明远正色道。几人说话间，服务员已经如流水般将一道道菜肴送上桌。 姜子原等人沉吟不语，他们昨晚已经考虑过了，方明远可能是希望双方间进行合作，共同建设运营这一项目。如果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加入进来，只要不是要占控股权，确实是如方明远所说的，好处多多。庞大的资金投入可以由平川铁路运输公司分担去一部分，工程建设上，龙兴建设集团公司可是要比天泽昌集团公司旗下的建筑公司更有经验，毕竟龙兴建设集团公司是有建设铁路的资质和经验，而他们的建筑公司只能建设楼宇，连高速公路和桥梁建设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且有龙兴建设集团公司负责监理工程，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的建设水平也会更令他们放心。国内的豆腐渣工程之多，早已经是世人皆知了。而龙兴建设集团公司的建筑工程质量，却是久经考验，甚至于经历过大地震的考验。而高水平地完成三城高速铁路建设，对于日后的运营启动，所带来的好处可谓是不言而喻的。 姜子原又想到了方明远显然对于高铁货运相当地有兴趣，如果说能够将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纳入股东行列，那么日本后方家旗下企业在东北地区的货物运输，也有可能会优先照顾三城高速铁路。高速铁路运输大宗货物无疑是不现实的，但是用来运输体型小，重量轻，价值高的电子产品，或者说海鲜类产品，如果说能够解决李馨彤方才所说的那些劣势，却是没有问题。 但是，要说姜子原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日后可能会被鹊巢鸠占，也是不可能的。天泽昌集团公司虽然在国内的民企中，算得上是一流的企业，但是与拥有多家国内一流企业的方家相比较，还是明显地居于劣势。忙碌了半天，最终却是为他们做嫁衣裳，这样的结果，他们也是承受不起。 “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列出来，有什么顾忌也可以摆开来说。能够在合同上落款的我们落款，不能够在合同上写明的，我们可以签补充合同，邀请诸位放心的人出席并背书，我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小小声誉还是比较在意的，不会轻易地毁掉自己的光辉形象，所以大家可以放心，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使起来也没有趣。只要诸位自己不给予我任何合理合法抢夺股权的机会，就不必担心我方家日后会鹊巢鸠占！”方明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道。 “方少太客气了，方少的信誉，可谓是一诺千金，那是人尽皆知的！至于背书……”东皋志恭维道，姜子原等人的脸上也有些讪讪，没想到方明远这样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等人的担忧拿出来说。 “前人说过，‘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所以，诸位如果说觉得有必要，就不必在意什么我的面子问题。而且，这是我提议的，我总不会因此而记恨诸位，那我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方明远笑道，“当然了，如果说诸位信得过，我也不会矫情着非要求进行背书。” 姜子原目光扫过众人，半晌后道：“方少既然这样通情达理，又亲自到津城来，已经尽显诚意。也确实如方少所说的那样，我们两家合则两利，而且，与铁道部这个庞然大物相比起来，我们两家公司可都是弱者，如果说我们之间再斗个不亦乐乎，岂不是让他人看热闹？那我们就先谈谈，如果说实在双方间的意见无法统一，再说后话，不知道方少意下如何？” 李馨彤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了酒瓶，给众人倒酒，包括姜子原在内，谁又敢大咧咧地端坐在那里，一个个忙站起身来。李馨彤最后给方明远和自己倒上，方明远举起酒杯笑道：“那么我们就为初步达成共识先干了这一杯！女士就随意好了。” 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姜应雷、东皋志等人纷纷主动向方明远敬酒，方明远也不拒绝，但也并不喝多。 “姜董事长，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贵方资金上能不能承受。”方明远侧首对姜子原道，“三城高速铁路虽然连接了东北三省最重要的几座城市，但是要保证它的收益，我觉得还是不够！而且，三城高速铁路独立于全国高铁线路图之外，这使得关内的旅客前往东北诸省，要么得转车，要么就只能走原有的铁路线，不能够享受高铁的便利。所以，我认为，应当将三城高速铁路与以京城为起点的其他高速铁路连接起来，这样的话，对于保证我们未来的盈利，有着重要的作用。” 姜子原心头一惊，方明远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建设一条从京城通向奉京市的高铁了？在一旁的姜应雷手为之一颤，原本夹上来的一块rou掉在了酒杯里，溅起了几滴酒花。 “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的资金居然雄厚到这个地步？”姜应雷在心里难以置信地大叫道，虽然说他也知道不久前平川铁路运输公司的股东们刚刚进行了一轮注资，并引进了新的股东，但是在平川铁路运输公司自己要修建高达四条铁路，还要入股三城高速铁路项目的前提下，他居然还想要建设京奉高速铁路！ “方少，方才你也提到了，三城高速铁路项目在启动初的几年里是很难保证盈利的。那么再启动一条京奉高速铁路，是不是盈利的压力会更大？”姜子原道。 “我之所以提出来这个提议，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考虑。第一，京奉高速铁路的建成，对于三城高速铁路线路的利用率会更高，这就不多解释了，相信大家也都明白。第二，如今全球经济前景并不明朗，出现经济下滑的可能性很大，而我们为了保增长率，开工建设基础工程，是政府所希望看到的，这样的话，无论是铁道部，还是辽省政府、燕邢省政府和京城市政府都很难拒绝。第三，在这个时期开工建设，无论是工程的材料支出，还是人工支出，都可以有所削减，从而降低成本。如果说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要铁道部松口，恐怕就是难事了。” 姜子原和姜应雷默默地点了点头，方明远说得不错，这些确实都是有利的条件，但是同样也有不利的问题，那就是建设资金从何而来？为了建设三城高速铁路项目，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这些股东们，可是着实地费了一番气力来筹措资金，以尽量减少对贷款的需要，避免日后三城高速铁路背上高额负债。 但是如果说再加上京奉高速铁路，虽然说现在还不知道它的造价会有多少，但是算算两地之间的距离，怎么也得准备个八九百亿元的建设资金吧，就算说平川铁路运输公司会分担走一部分资金压力，但是那也意味着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们，要在目前出资金额的基础上，再追加一笔巨款！ 日后，这会不会成为压倒四海铁路有限责任公司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