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巧舌如簧
他走上浴池台阶，两个机灵的女人立刻取来浴巾，小心地给郑庄公擦拭身体。 郑庄公于睡梦中苦思郑国大事，想必是有所收获，心满意足面带笑容地离开了花园。 这些跪在地上的女人终于放下了戒备，疲惫地靠在一起，从对方空洞的眼神中没有看到对明天的希望，这样的折磨究竟什么时候才是终点，或许死亡才能带给自己真正的解脱吧，可惜又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只能像狗一样苟活。 尊严与生命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可能都会选择后者吧，毕竟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郑庄公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看着殿前站着的共城来使，大声喝道：“无耻狂徒，占我郑国城池，毁我京城粮仓，杀我郑国平民，居然还有胆来郑城聒噪，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武庸立刻将头深埋胸前，心中暗暗感叹道：“果然是父子。” 晏婴有了上午的酝酿，很快便进入了状态，双目微红，声音哽咽地说道：“郑庄公对我等误会太深了。”说完掩面抽泣起来。 郑庄公完全没想到已过而立之年的晏婴会突然泪洒大殿，他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为何？事实摆在眼前，难道还有假吗？” 晏婴声情并茂地说道：“郑王，我等也是被矫诏所骗，来到郑国后才发现郑庄公被天下人误会，其实您才是真正拥护周室的忠臣啊。” 郑庄公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婴说道：“如今周室衰落，天下诸侯都不来朝见我王了，唯独郑庄公一直坚守在周王室身边，躬守洛邑东侧，此等忠心何人能比。” 旁边站着的一位大臣实在听不得晏婴胡乱吹捧，什么叫坚守在周王室身边，郑国的封地就在这里，不呆在郑国的封地，郑庄公还能去哪，这也能说成躬守洛邑东侧，不是睁眼说瞎话嘛，这位大臣走出队伍，喝斥道：“一派胡言。” 还没有等晏婴反驳，郑庄公大怒道：“滚出去，真是见不得别人夸本王好。” 这位大臣面如死灰，后悔不已，怎么把真话说出去了。 郑庄公抬手说道：“晏先生接着说。” 晏婴一脸遗憾之情，说道：“郑王身侧有小人相伴，难怪您的一些忠君爱国的举动，会被人误解，都是这些小人故意曲解您的行为，让天下人误会您。比如天下诸侯都以为周室孱弱，岁贡不纳，但郑王您却经常亲征周边诸国，让他们认识到周王身边还有您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诸侯王公，这本是重塑周王室威严的壮举，却硬生生被小人们诬陷为残暴好战，还策反您的爱子公子姬忽，妄图颠覆政权。万幸郑国平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仍然站在郑王你这一边，公子姬忽失道者寡助，必然走向失败。“ 郑庄公听的心花怒放，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别出心裁的马屁了。原本被人诟病的暴行，经晏婴描述，反而成了独力支撑周王室尊严的壮举，听得自己都被感动了。 郑庄公表情严肃地说道：“正如晏先生所说啊，本王身边有太多小人，曲解本王善心，假装本王之名为非作歹，却将污名置于本王头上，可恨，可杀啊。” 晏婴感同身受道：“共城原城令郑厉就是一等一的小人，假借郑王之名，四处搜罗钱财美女，供自己享用，平民被他蒙蔽，竟然对一无所知的郑王您恨之入骨，当我家公子到达共城后，向共城平民说明真相，愤怒的平民一拥而上，将郑厉打入狗房，让他被自己豢养的恶狗咬死，以泄心头之恨。如今共城上下的人，都眼巴巴地盼着郑王何时重临共城，安抚他们被伤害的身心。” 郑庄公听了晏婴的话，手抚王位的扶手，真切地问道：“共城百姓真的在日夜思念本王？” 晏婴单膝跪地道：“日思夜想，泣声不绝于耳。” 郑庄公心痛地说道：“可怜这些臣民了。” 身边的大臣再也不敢言语，任由晏婴一个人信口开河。 每逢单刀赴会的场面，晏婴都格外兴奋，洋洋洒洒一手好马屁，立刻让郑庄公将他视为难得知己。 待晏婴拍完后，终于有大臣跳出来反驳晏婴言语中的漏洞，大臣郑延道：“既然你说你家公子武烨已经知道郑庄公是被人误会的，为何不主动拱手让出共城，乖乖退出郑国呢？” 晏婴说道：“如此郑国内乱，卫、宋等国早就虎视眈眈，想浑水摸鱼，如果我们现在退出共城，立刻就会招来他国大军来占领。我们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占领共城，而是为了郑王在守城啊，宋国柳陵君就曾率兵攻打过共城，我等可是浴血奋战，死伤惨重，才保住共城不失。” 另一位大臣姬礼接着质问道：“既然你们是为了我王守城，为何会接连出兵侵占我虎牢与京城，而且听说攻打我国鄢陵的那帮齐人，也曾到过你们共城，可有此事？” 晏婴非常愤怒地说道：“虎牢关守将早有二心，不遵王命，郑王屡次催促出兵，都以各种理由拒绝，我等是怕虎牢关转而投向公子姬忽，那样对郑王可是大大不利啊，所以抢先一步，拿下虎牢，为郑王解决心腹大患。至于占领京城，完全是公子姬忽借刀杀人的诡计啊。” 郑庄公说道：“怎么个借刀杀人？” 晏婴说道：“如今秦晋交战，有六万晋国流民来到郑国，正处在饥饿死亡的边缘，公子姬忽将京城牢牢控制在手中，不给他们一粒粮食，目的就是要流民暴'乱，这六万人在郑国的土地上暴'乱，最终受伤害的还是郑国平民，一向爱民如子的王也会心痛，歹毒的公子姬忽再稍加引导，将流民的怒火引向郑王，郑王岂不是同时要面对公子姬忽的叛军和愤怒饥饿的六万流民。” 郑庄公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感叹道：“姬忽这小子果然随我，聪明狠毒，能想出如此聪明的计谋。” 晏婴说道：“我等虽然助流民拿下京城，其实是为了缓解饥荒，避免发生暴'乱，让郑国边境能处于短暂的平静期。不过这帮如蝗流民是欲求不满的，还望郑庄公早日平定内乱，再举旗驱除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