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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9章 存在记(上)

    6月1日,新一期《J-Young文艺》发行,上面刊载了金竟成的第七篇短篇《撞车记》,这天晚上,金竟成在豪宅的书房里,写他的第八篇短篇。

    金竟成希望他的短篇集丰富多彩,因此想让里面的二十篇短篇呈现多样化,既有青春往事又有爱情故事还有生活小事,承载的内涵也是多样化的。

    这次的第八篇,金竟成要从现实生活中写出一种哲理,那就是:存在!

    这篇短篇被他命名为《存在记》。

    ……

    刚刚逝去的略带颓废色彩的傍晚,仿佛还在眼中巡弋,眼前越发稠密起来的夜色,并不能让车菀否决它的存在,一如车菀无法否决这个夜晚的存在,毕竟夜晚确乎来了,跟往常一样,悄无声息中夹杂些神神叨叨的味道,让渺小的凡人洞察不出真正的玄机。

    近些日子,或许是因为沉迷于某些哲学著作的缘故,车菀对“存在”这个词语产生很大兴趣,以至于看到什么首先想到的便是它的存在。

    好比现在,车菀刚刚意识到了傍晚的存在和夜晚的存在,接下来又忍不住想到面前那扇窗户的存在,想到窗外小院里那株桂花树的存在,这棵桂花树像孤家寡人般存在于小院的泥土里,车菀继而想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就在三个月前的秋天,这棵桂花树还开花飘香着,香气沁人心脾,而现在它的花朵和香味都不存在了。

    当车菀这么往下想,并未觉察出哲学的意味,换而言之,他只是在主观感受上认为它们确实存在,并不以为非得跟哲学弄点瓜葛才成。

    就在这时,崔再临打了电话过来。

    崔再临是车菀现在仍旧来往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中学同学之一,崔再临在中学时期曾是非常标准的理科高材生,如今竟成了一名话剧导演,真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变幻。

    车菀接了电话,崔再临让他立刻去市政府广场,说有一件很大的心事要向他倾诉。

    车菀没客气,对于崔再临这种朋友,太客气反倒虚伪,直接臭他:“现在都大半夜了,哪有大半夜把人叫到市政府广场去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崔再临不乐意了,说非今晚不可,说他想找个开阔的地方倾诉。

    车菀领悟了他的意思,市政府广场是本地最大的广场,确实够开阔,估计就是在那里跑马都没问题,只要你胆子够大,把全市的出租车通通拉去,兴许都挤不满。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变得不仅是崔再临,还包括偌大的广场。

    车菀压根不晓得什么时候这片广场上竟多出那么多娱乐设施,甚至有露天舞厅的存在。

    车菀抵达市政府广场时,崔再临还没来,车菀先在露天舞厅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杯咖啡慢慢消耗,谁知崔再临一来便拉着他的衣角,非让他到偏僻的角落去。

    车菀不满:“这地方够偏僻了,还要什么偏僻的地方?”

    崔再临更加不满:“我们到广场角落里去,你相信我,我今晚的心事真的很大,也很隐私,不想被别人听到。”

    车菀尴尬地笑了笑:“谁会听你那点隐私哦。”

    崔再临没再理会,蛮不讲理地拉着车菀就走。

    玩笑归玩笑,跟着崔再临走开时,车菀内心却在寻思,崔再临一直比较内向,很少会把隐私告诉别人,今日能有什么心事要如此小心翼翼向他倾诉?

    车菀不觉得崔再临在撒谎,看出崔再临今晚确实有心事存在。

    很多人误以为哲学家笛卡尔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思故我在。

    事实上,笛卡尔没说过这话,按“我思故我在”理解,很多人认为是“我思考故我存在”,正因如此,使得不少笃信经验主义和唯物主义的人,把这句话当成笛卡尔的把柄,在过去的东欧和现在的亚洲学界都被认为是极端主观唯心主义的总代表,而遭到严厉批判,很多人甚至以“存在必先于意识”、“没有rou体便不能有思想”等为论据认为笛卡尔“荒唐可笑”。

    倘若仔细探索笛卡尔的思想发展历程,不难发现,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思,故在。也就是,当我怀疑一切事物的存在时,我却不用怀疑我本身的思想,因为此时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我自己思想的存在。

    所以,笛卡尔说的是“思,故在”,而不是“我思故我在”。

    套用笛卡尔的意思,车菀眼下的处境就是,当他怀疑崔再临究竟有什么心事要告诉他时,他却不用怀疑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因为此时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自己的的确确在怀疑着。

    到了广场偏僻角落,崔再临将心事告诉了车菀。

    车菀跟崔再临相识多年,深知“父亲”是崔再临平常最忌讳的名词,也是崔再临极少提及的名词。

    而今夜此时,在广场的偏僻角落,崔再临却说到了他的父亲。

    崔再临告诉车菀:“我刚从墓园过来。”

    车菀讶异:“你晚上跑去墓园?”

    崔再临点头:“是的,刚刚一个人去了墓园,去看我父亲。”

    崔再临解释,说他父亲在半年前去世了,由于他身在外地执导一部话剧,没能赶回来看望,也没能尽快回来祭拜,今晚他独自去墓园祭拜了死去的父亲。

    车菀心中不是滋味,想起自己刚逝去不到一年的祖母,想起自己当时也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然而车菀还是给了崔再临一拳,说:“你简直太没人性了,不能赶回来见一面倒也罢了,连祭拜都拖了半年,你以为你是谁啊,什么事能把你忙成这副混账德行?”

    崔再临抿了抿嘴唇,用深沉的声音告诉车菀:“我有两个父亲,而非一个父亲。”

    崔再临又说:“今夜我去祭拜的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后爸,我亲生父亲现在在监狱里。”

    车菀能从崔再临的倾诉中,察觉到这些年埋藏在崔再临心里的压抑,而今夜是崔再临释放压抑的夜晚。

    随即,崔再临倾诉了一个很隐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