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受诅咒的卢瑟区（上）
《英格兰帝国史》的开篇序言中有一段流传广泛的话：真正的贵族是不屑于光顾堕落黑暗滋生的土地，以免使他们尊贵的身份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冒犯。 “我尊敬的伯爵，您千万要说句话呀”此刻的格里夫骑士，涨红了脸，拿腔拿调地说，“流淌着高贵贵族之血的艾米丽小姐，怎么能踏上那片只盛产小偷和强盗的土地？” 乔纳德伯爵沉默不语，眼神有点游移，显然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老爵爷从来就不是一个爽利的人。 杰拉德管家颤巍巍走到前面，对着乔纳德伯爵深深鞠了一躬，很郑重地说：“感谢伟大的神，保佑咱们罗伯逊家族出了一位这么善良有爱心的继承人。让她去了解一下民间疾苦，对她将来对家族的管理，可是有莫大的好处呢。” 老管家给伯爵换了一杯新茶，上面撒了点细磨红糖，顿时香气就散满了整个前厅。 “伟大的神，保佑着天下的他的子民。神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挽救的灵魂的。”杰拉德瞪了一眼格里夫骑士，大有深意地说。 “可是，那片土地太过邪恶，那个戴蓝一丁点功夫都没有，怎么能够保护好大小姐……”格里夫还是不服气，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 最后还是乔纳德爵爷一锤定音：“让詹姆斯多带几个骑士暗中跟着，谅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也不会生出多大的乱子。” 天晓得可爱的艾米丽大小姐，这个伟大罗伯逊家族的继承人，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考察这样一片被恶魔诅咒了的地区。 住在卢瑟区的市民，都是邓迪城最贫穷下等的人。他们当中，有的靠着出卖最廉价的气力干活；有的靠着盗窃诈骗为生，有的干脆躺在街上向过往的其他穷人讨一两个铜托尔过活。 这个区域，是市政官格里高利老爷子最头疼的地方，地区每年的收入大都花在治安厅和监狱上了。 然而地狱往往和天堂只有一线之隔。 在邓迪城，由于铸剑家族罗伯逊医药家族雅各布的存在，官方组建的汉普顿集市异常繁荣，每天都有大量本市临市的商人穿梭于此。在汉普顿集市上，各类上好的宝剑疗伤止血药材应有尽有，是普通士兵下等贫穷骑士们的最爱。 正是由于有巨大的利润，格里高利市政官将税额定在了20这样可以在邓迪城取得巨大的财政收入，用以支撑各个方面的开销。甚至坊间传闻，这位市政官老爷，还在偷偷招募自己的军队。 由于高企的税率以及正品的保证，自然集市上货品的价格水涨船高，这就不是一般喜好练武的小伙子能消费得起的了。 有需求有就市场，这是万股不变的真理。 难道爱好练武的小伙子因为没有几个银克朗，就要变成诗人？ 难道比剑受了点小伤，就要花一大笔金路易去公立医院看病？ 卢瑟区的卢瑟集市应运而生。 这里有极便宜使着却也趁手的生铁长剑；有疗效稍慢但也管用的跌打消毒药水。并且，由于这里聚集着形形色色小偷强盗，他们的消息就自然比那些藏在深宫大院的骑士们灵通得多。还有，集市上大大小小的典当行里，有绝对价值连城的好宝贝当然，这些宝贝十之**是那些梁上君子在官方的汉普顿集市上偷来的。 卢瑟集市，就是一个集山寨货品消息暴力于一身的地方。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你爱他，带他到卢瑟集市去吧，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也带他到卢瑟集市去吧，因为那里是地狱。 艾米丽大小姐并没有穿着那身俏丽漂亮的银色盔甲。只是随身披了一件绿紫相间的凯什米尔针织小长衫，一双乌黑锃亮的马靴。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同样身着便装的戴蓝作侍卫。 临行之前，乔纳德爵爷特意嘱咐了好久，一定要他们隐藏自己的身份。要是让那些小报记者知道了大小姐的行踪，那么下一周的《高地周报》头条，就非得是“贵族大小姐的堕落之旅”不可。 最近的苏格兰地区又到了往年最好的时节，十天里倒有八天艳阳高照。 无论怎样打扮，艾米丽的清尘脱俗都是掩盖不了的，甚至她脸上的光辉竟然把太阳都比了下去。 好像乌鸦群中忽然飞来了一只金fenghuang，大小姐一踏上卢瑟集市，就吸引了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这些庸俗贫贱的人们，一生当中也就这么一次，有福气看到这样一个贵族小姐的打扮。 对于贫苦人家来说，能去乔纳德府上收一次垃圾，都是天大的荣幸了 今天的集市很热闹，街道两边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 而艾米丽眼中看到的，却是躺在街角无力乞讨的老叫花，又或者只穿一条千疮百孔短裤的半大小子，低声下气地祈求一个铜板，买一个黑面包。她的眼中，渐渐地含着泪花。 每个朝代，都有这样一层最底层的人，为了生计挣扎过活。他们的梦想，仅仅是每天一块小小的面包。 跟大小姐在一起，戴蓝都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他咬了咬牙，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尽快找到布鲁诺尽快找到女友乔伊娜，尽快回到21世纪…… 但是，凭着戴蓝的知觉，他发现大小姐总是有意无意打量四周的建筑物。有时候嘴里会念念有词，似乎在找着什么。 大小姐，有什么秘密？ “谢谢你救了我”艾米丽突然说了句感谢的话，打断了戴蓝的思路，“要不是你在森林和后来那奇怪的柳树药材，我恐怕已经死了。” 说道动情之处，艾米丽脸色红润，甚至带有一丝羞赧，很认真地道：“这些我都会记得的。” 也许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大小姐马上恢复了冷峻的俏模样。 戴蓝微微一笑，望着艾米丽那碧蓝显得极为真诚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法见死不救。并且，我答应詹姆斯要救好你，他是我的朋友。” 艾米丽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嘴角爬上一个优雅的弧度。 走过了两条街道，大小姐指了指两点钟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戴蓝扭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头褐色的波浪式卷发，前面留着一点刘海。稍微有些圆的脸上，点缀着两颗大大的眼睛。可能是由于长期干活风吹日晒，她的小脸同样有点褐色，与鼻梁上几点雀斑倒是匹配。薄薄的嘴唇向下弯曲，带着一丝愁容，时不时还偷偷擦着眼泪。 她穿着打补丁的一件灰色粗布衣服，跪坐在街道边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里，面前摆了一篮圆润的橙子。 又是一个民间疾苦的例子。 戴蓝外表冷峻，对任何事情都好似古井不波，其实他内心最受不了看到别人受苦。这完全和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有关。 他能深刻体会到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和大小姐打了声招呼，戴蓝走到女孩跟前。 “橙子很好，多少钱？”从小孤僻的性格，使得戴蓝不太会和人打招呼。和乔伊娜相恋之后，才有所改善，至少他会笑了。 那女孩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清冷脸颊棱角分明的公子站在眼前。他旁边，则是一个贵气逼人同样冷若冰霜的美少女。 “三个橙子卖一个铜托尔，很便宜的”女孩用粗糙的小手抹了一下嘴唇，言语中并没有一丝见到生人的怯懦。 戴蓝扫了一眼，大概有20几个上好的蜜橙。随手向腰间的那个唐伯虎赠给他现在做了钱袋的丝绸袋摸去，取出10个铜托尔，轻轻地放到女孩的手上。 铜钱相互敲击的声音，发出了悦耳的响声。女孩一愣，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一下子卖出了所有的蜜橙。这十个铜板，足可以维持一家人一周的伙食，虽然这点钱在戴兰看来，连一杯上好的葡萄酒都买不起。 附近几个穿着另类，满身纹身的小伙子，眼里则露出贪婪的光芒。 戴蓝同时注意到，这个褐色脸颊女孩的前面，摆了一张硬纸壳，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些文字，同时画了一个房子的标志。 那种文字绝对不是英文或是当时通用的德文发文。戴蓝好奇，向艾米丽小姐求助。 艾米丽看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那是盖尔克语言，一个租房的广告。女孩家有一个房间出租，每个月2个银克朗。” 听到有房子出租，戴蓝心中一动。 拎着买好的蜜橙，与艾米丽大小姐向前而行，头脑中则想着租房的事情。 突然那个女孩处传来了几声叫嚷。 戴蓝回头一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原来，那几个有纹身的小伙子，围着那个褐色皮肤的小姑娘，要抢她手里的铜板。可能是碍于戴蓝和大小姐的身份，那几个流氓不敢贸然行动。等他们离开，立刻上去抢钱。 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的泼皮无赖说道：“我的小瑞秋，你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有交呢刚好10个铜托尔，这回你可是赖不掉了” 那个叫做瑞秋的女孩，死死地攥住铜板，小脸憋得通红，牙齿咬着嘴唇似乎要出血来。一双大眼睛，透着坚毅的光。 戴蓝摇了摇头，忽然对着空气大声喊道：“詹姆斯，替大小姐好好教训她的这些子民往死里打”他又斩钉截铁地说道：“给我租下来这个女孩的房子。” 随后，戴蓝双手抱住后脑，优哉游哉地与大小姐启程，向凯尔特古堡返程，身后传来那些小流氓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没看出来，你还真够狠的。”大小姐望了戴蓝一眼，脸上忽然爬上一丝红晕，“还没见你发过这么大脾气……” 不知为什么，当得知戴蓝终于要寻找房子的时候，艾米丽内心中有一种莫名地失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