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秦弘扬接完电话进房间的时候，林珊正在试衣服。 白天的时候她又去逛街买了一大堆衣服包包。虽然现在月份还浅，还不太看得出来，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变胖了。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怀疑自己身材有了什么变化，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改变它，而是去买适合的新衣服。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林珊最好的说明。 她喜滋滋地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回头咨询男人的意见：“弘扬，你说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这种粉色，我穿着会不会不太合适？会不会有人笑话我一把年纪还装嫩啊。”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自己想要的回应。 等到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看过去时，却发现男人根本就没注意她在说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遇到什么晴天霹雳的大变故一样。 林珊也有些被吓到了，顾不上再去观镜自赏，凑过去：“弘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秦弘扬呆呆地回应着，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嘴上喃喃着：“她让我明天去民政局。” 虽然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林珊还是瞬间理解了其中的深意。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完全就是超级好消息。她的心里当下就燃起了五彩缤纷的烟火，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弘扬，你是说顾岚安明天要跟你办离婚手续？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天哪，简直跟做梦一样。” 两个人，一个欣喜若狂，一个愁容满面，完全相反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珊欢喜了一阵，终于强力压抑着冷静下来。只是当看到男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又有些不高兴了，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只是她掩饰得很好，当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换上了柔情似水的表情：“弘扬，你怎么了？你在烦恼什么？难道……” 秦弘扬现在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当然不是什么美梦，而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难过，明明是期盼很久的事情，可是当真的发生时，他根本感觉不到高兴。 或者说，这也不是什么期盼的事。 虽然他嘴上时常说着离婚怎么样怎么样，但事实上他心里很久真正起这种念头。 他觉得这十几年来的生活模式是最好的，根本不需要改变。他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去应付两个家庭，根本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做二选一的难题。 最重要的是，一想到以后就要跟那个温柔恬静的女人从此由夫妻变成陌生人，他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安不舍等等情绪席卷着他。 男人的反应让林珊的喜悦打了折扣，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不要让男人借题发挥，但心里还是憋着火：“弘扬，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是她又提了什么让你很为难的要求？” “没有。” 这一次，秦弘扬否定得非常快。 那你在为难什么？ 林珊犹豫了下，还是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很清楚，男人是不能逼得太紧的，不然就会给对方很大压力，适得其反。 “那，你明天，会去的吧？” 林珊试探着问道。 秦弘扬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林珊又再一次忍不住快要爆发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个沉闷的应答声：“嗯。” 哪怕对方的情绪非常的低落，还是无法遮掩林珊的喜悦。她尽量不让自己眉开眼笑得太明显，一面喜滋滋地问道：“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 这个荒谬的提议一出来，就立刻遭到了秦弘扬严厉的反驳：“你疯了吗？” 那眼神，跟看疯子差不多。 “怎么了？你们是去离婚的，我去有什么不对？而且还可以刚好把我们的结婚证也扯了啊。赶巧不如凑巧，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领证，也是很不错的。”林珊得意忘形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秦弘扬的表情就很沉痛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珊的提议：“不行。明天我会去的。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我们结婚的事不行，等事情忙完再去就行了。又没多远，要是这边刚离婚就立刻扯证，你想别人怎么看我们？难道你还嫌我们最近的日子太平静了吗？” “都已经离婚了有什么关系？”林珊不满地嘟囔着。只是当理智回归，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过嚣张了。虽然很解气，但是要应付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只怕也是个大难题。想是那么想，可是她不希望这个话是从男人嘴里冒出来的，因此习惯性地想要呛声：“而且民政局里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就算我们做了什么事也没别人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嘴长在别人身上，还不随便他们说了。” 秦弘扬当然不会同意这个荒谬的提议。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算本市的公众人物，一直以来他头上戴着的帽子都是完美男人，深情好丈夫的。离婚这种事对他的形象本身就是一种抹黑，要是再传出他离婚的同时结婚的话，那就是彻底的毁灭了。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严厉训斥了林珊的异想天开。但是现在，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心心念想着的儿子，语气也下意识地变得柔和了许多：“都说一孕傻三年，以前还不信，看你现在这样子就知道了。” 林珊瞪圆了眼睛，不满地想要反驳男人扣在自己头上的大帽子。 “你的户口上早就不是单身了，你忘了吗？我们要结婚的话，也必须先离婚才行的。这样贸贸然地去，就是重婚了。” 秦弘扬无奈地点醒着迷惑的女人。 林珊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么件事来。不用想，想在男人跟那个贱人离婚的同时跟自己结婚的事变的不太可能了。感觉就这样错过了一个报复顾岚安的大好机会，林珊有些失落地悻悻然。 “好了，收拾着睡吧。别多想了，我明天会去的。至于我们，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先去g市把离婚手续办了，再来这边结婚。放心吧，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呢？” 见女人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秦弘扬的眼中闪过某种阴郁，只是嘴上却很温柔很体贴地说着：“好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没必要急于一时。我答应你好了，等事情一搞定，咱们就立刻去领结婚证。到时候婚礼想要怎么办都随你好了吧？” 林珊这才高兴了，目光炯炯地盯着男人：“弘扬，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婚礼随我定啊，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秦弘扬宠溺地点点头。随后又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下，只是唇上那因为缺水而有些干燥的触感，让他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 因为怀孕，又是高龄产妇，林珊现在在很多事情上注意得不得了。她非常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对自己的家庭意味着什么，所以万事以孩子为重。别的不说，现在除了出门，都很少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就怕那些护肤品什么的会对孩子有伤害。 已经四十岁的年纪，去掉那些昂贵的护肤品，肤质自然比不上二十来岁女孩子的鲜嫩细滑。林珊是很清楚这点的，她却不知道，男人也很在意这些。 …… 秦弘扬开着他那辆宝石蓝的宝马车出现在民政局的时候，顾家母女早就到了。 本来顾岚安是不希望女儿来这种地方的，但顾烟很坚持。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痛苦尴尬而且很难堪的时刻，但对她对mama来说，是解脱，是迈向未来美好生活的一个开幕式。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下，她必须亲眼看着。 秦弘扬跟往常一样，打扮得西装革履的。跟女人过四十开始枯萎不一样，男人的四十，更是成熟稳重最有魅力的时候。他的长相本来就不差，个子又高，再加上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装饰，一路走来都是注目。 他走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意气风发的，但当看到坐在等候区长相有着七成相似的母女时，步伐立刻就停住了。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神情变得沉重悲痛，难过得心都要碎了一样。 “岚安……小烟？” 他没想到，女儿竟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让他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心情变得更加抑郁的，隐隐有种被人当众扇了巴掌的感觉。 “小烟，你怎么在这里？” 他有些不敢去看妻子的脸，更不敢跟她那明亮的眼睛对视，只好下意识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儿顾烟身上。 顾烟站起来，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呢？这可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时刻了。” 女儿的话，让秦弘扬心头一痛。 “小烟，我……” “好了，既然来了，那我们进去吧。东西都带好了吗？”这一次，打断他的，却是坐在一旁的顾岚安。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清冽和坚定。 秦弘扬没想到妻子竟然会是这样急切，一时间有些慌了：“岚安……” 当扭头看到妻子的那一刻，他有些傻眼了。印象中的妻子，一直都是羸弱苍白的。她的脸上，一直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是淡淡的，没有血色。他知道妻子有多爱自己，所以一直在自以为是地觉得妻子这段日子过得肯定很糟糕，失魂落魄不说，至少也是食不知味寝食难安的。 他幻想妻子现在的容貌，因为是忧伤疲倦的。可是现实跟他的想象完全相反，站在他面前的人，面容姣好，皮肤白嫩，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粉色光泽。唇瓣水嫩，娇艳欲滴的。这样子的她，完全看不出是个年近四十的女儿，说她二十五六也不为过。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里，比以前要坚定锐利。整个人都绽放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看到这样子的妻子，他竟然难得地紧张了。甚至，还隐约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怦然心动。 见男人竟然盯着自己发起了呆，顾岚安有些疑惑地轻轻蹙眉。 血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明明是那么厌恶这样一个人，可是当看到他的眼神和表情时候，顾烟竟然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想法。她笑眯眯地看了眼旁边这段时间因为身体和心灵的同时升华而变得容光焕发的mama，再看看痴迷得失了神的“爸爸”，嘴角勾了勾，却什么都没说。 一瞬间大彻大悟，却又失去一切的感觉，应该还很不错吧。 “我们进去吧，等会我跟小烟还有事。”顾岚安则是完全没就着“前夫”的这种反应多想，见他半天不吭声只是在那发呆，也有些不满了，直接说道。 这样冷漠疏离的话一出来，秦弘扬整个人都惊醒了。只是刹那间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问着：“岚安，这些日子，你……” 他发现，这时候的妻子，美得惊人，美得他的心都完全失去控制般，“砰砰”乱跳个不停。 “我很好。”顾岚安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又催促道：“秦先生，我们可是做正事了吧。” “秦先生？” 没有什么，比这个称呼更有杀伤力。 秦弘扬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妻子，这一次的表情是真实没有作假的：“岚安，你怎么能叫我……” “等会拿到离婚证，以后咱们就是陌生人了。” “我不……”秦弘扬下意识地想要说着什么，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发现，面前的妻子和女儿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的冷漠，那么的陌生，跟看陌生人完全没有两样，甚至，还要疏离。 “走吧。”顾岚安拍拍身边女儿的手，让她在这边等一会，随后对一旁的男人说了句，就自顾自地往柜台走去。 秦弘扬呆呆地站在那，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只要他不来的话，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还有退路等着他。 “你快去吧，mama在等着你吧。”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顾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着又嫌男人受到的刺激不够大般，又补充了句：“爸爸，你快去吧，别让mama等太久。” 秦弘扬僵硬地看着催促自己快去办理离婚证的女儿，这…… 不管他心里活动多么的丰富，不管他多么的不情愿，到最后，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跟妻子坐在一起。 整个过程，他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反应也是慢半拍，只有在被询问离婚理由，听到妻子说的话时才稍稍找了点神智。 “他出轨，感情破裂。” 这样一句话，将二十年的夫妻情缘，彻底斩断。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干。 十分钟后，神色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走了出来。 顾岚安是终于了结了一件心事，跟那让她作呕的人断绝了关系，浑身轻松，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完全一副从牢笼里解脱的感觉。 跟她的神采飞扬完全相反，秦弘扬则是紧紧地握着手上的小绿本，肩膀耷拉着，眉头紧皱。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他竟如失去了全世界受到灭天打击般，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可惜的是，他这样的憔悴，不过是因果循环罪恶终有报而已。 顾烟只是看了她那个“好爸爸”一眼就跑上去挽住了自家mama的胳膊：“mama。” 顾岚安眉眼间都带着释然的笑，她对着女儿轻轻摇摇自己的小绿本，语气很轻快：“好了，结束了。”…… 尽管发生了很多波折和意料之外的变故，但所有事情走到终点时却是异常平静的。 前后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夫妻就分道扬镳，从此之后形同陌路，要成为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题外话－－－－－－ 南方的冬天太冷了。 住的地方没空调没暖气，每天都冻成煞笔。 趴在床上码字，两只手都冻成了猪蹄子。 什么时候才能到夏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