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人。【】 她踱着步,兜兜转转了许久还是来到了那人住的地方,站在门口,她抬头看着门上的匾:清雅轩。 她身形僵了僵,里面的欢歌笑语传了出来,那一刻她多恼这院子这般小,小到她几乎身临其境他们的欢乐,但却又与她无任何关系。 她站了许久,正准备转身离去了时门开了,一个穿着血红色长衫的女子走了出来,见到正欲离去的她,惊奇地“咦”了一声。道: “今日王上怎么这么得空来了这寒酸之地” 她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原来那人那么开心是因为苏域的归来,原来那人离开她后过得这么好。好到她没办法去要求那人再一如既往地回到她身边来。 她缓缓转过身,行了行礼: “慕容白见过师叔。” “呦,这恐是不敢。我怎敢当秦王的师叔,再说了,阿纵早已不是我鬼谷门人,我已不是她师叔了。” 她猛地抬起头: “她不是鬼谷门人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她从来没告诉过她 苏域冷笑了一声: “王上原来不知啊,也对,你怎么会知道她做过哪些事在意她发生了什么事呢” 苏域盯着她,面无表情道: “当真是可惜。” 可惜 是可惜啊......她静静想道,因为她推开了一个最爱她的人。 且说这清雅轩自从来了个美人......噢不对,应该是妖孽。我这日子便过得多姿多彩了起来,不单是我,就连七十一与慕容清言也变了不少。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七十一勤快了不少,只要苏域在,让他干什么他都乐意去。而慕容清言则是由每隔两天来一次变成了每隔一天来一次,本来沉默寡言的孩子在见到苏域后竟是一个劲地叫“师祖”,惹得苏域心花怒放,顺手就教了他横剑术。对此我是表示沉默的,我拒绝同这些看容颜交心的人来往。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我也不晓得到底是几月几日,那日早晨,从吃早饭起苏域就不断地在我面前啐啐念,内容多以她当年是如何如此何必待我,而我是如何如何恶待她......在她念了两个时辰后,我终于妥协了。 我问道: “说吧,要我干什么” 她朝我勾人地一笑: “陪我上街去。” 我肾一抖,面上风轻云淡,对她微笑道: “我先去换个衣服,你去门口等我可好” 她高冷地点头走了。 我见苏域走远了,一马就跳起来冲到七十一房里,拿了把菜刀架在七十一脖子上,对他恶狠狠道: “把私房钱全交出来” 七十一面色惊恐道: “我没私房钱” 我啐了他一口: “我明明瞧见你藏在床底下的拿来” 七十一嚎了半天后最后终于哭着将他私房钱交了出来,我拿着他的钱,心里放松了些。苏域说要上街,那必定是会让我rou疼的,但不去必定会浑身都疼。在性命攸关和打劫七十一之间,我果断地选择打劫七十一。 拿了七十一的钱,换了衣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苏域说道: “当真是可惜。” 我一愣,心说可惜什么可惜,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我走出门,对苏域道: “可惜什么可惜” 又道: “你杵在这干什么” 见苏域没动,我定眼看去,这才发现她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王袍的女人,太久没见到她,我竟有些陌生了起来。 我走上前,对慕容白道: “你怎么过来了” 她却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道: “你要出宫” 我“嗯”了一声,又笑了笑: “陪师叔上街玩去。” 苏域在一旁高冷地哼了哼声。 闻言,慕容白一愣,眼睛里是我看不清的情绪,她脸上冰冷而冷漠,淡淡道: “你不知今日是何日么” “何日”我怔了怔,心说我天天呆在这清雅轩淡泊名利的,怎么会知道今夕何夕。但我还是侧过头问道苏域,“今什么日子” 苏域吹了口指甲,随意道: “好像是七月初七来着。” 我回头对慕容白道: “今日是七月初七。” 她盯着我,一字一顿道: “所以你还是要陪她么” 我心说这女人真是奇怪,问我这问题干什么。 点点头,道: “有什么不对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见她不说话,于是对苏域道: “走吧。” 苏域斜了我一眼,然后施施然迈着步走了,我跟上前去,走了两步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七月初七乞巧节 我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今日慕容白会来找我了,当然,我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懂得她绝不是来找我上街游玩的,应该是今日有晚宴需要我出席才对。想到这儿我回过头对还站在那里的慕容白道: “如果是有宴会那你随便带个人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会去。 她没有转身也未应声,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一路和苏域说说笑笑出了宫,她似乎很开心我能陪她的样子,后来我一想,觉得自己太高估了自己。她之所以那么开心八成是因为能花我的钱买东西......我忽然就觉得rou疼,不对...替七十一rou疼。不过我看七十一整日对苏域那副奴才样,我想他定是会乐意我用他私房钱给苏域买物什的。想到这儿我顿时就从那阵子打劫七十一里的愧疚感里脱离了出来。 苏域一路走一路买,十足的阔夫人样。而我则负责面带微笑地掏钱以及对苏域买的每一个东西发出违心的赞叹,诸如“哇你眼光真棒”“天啊这东西配你简直太完美了”“苏美人,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之类的。 当然,拎东西这种事自然也落在了我身上。 到后来苏域终于逛累了,她寻了间酒楼然后拎着我就进去开了间十分让我rou疼的雅间,再点了一堆菜......在等菜的时候里,她忽然问道我: “难受么”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银两,点点头: “很难受。” “......”她翻了个白眼给我,没好气道,“我是问你见到慕容白难受吗” 我摇摇头: “不会。” 苏域一脸的不信任,我沉默了一下,道: “比起以前的难受...这个算不得什么。” 以前那可不叫难受,那叫疼,疼得骨子里都打颤的那种。 苏域点点头,倒了杯茶对我道: “诶你说慕容家的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谁让你喜欢上慕容白的。” 我苦着脸看着她不说话,心说这喜欢上谁是我能决定的了的吗 她又继续道: “不过慕容司音比她姐好多了。” 我愣了一下,已然好久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自琳琅离开后,那个盛气凌人的长公主便再也不见了,剩下的,是那个寻遍天下每一个角落,还信着琳琅活着的慕容司音。 我想起她那时说的话。她说:秦国长公主已与陈和亲,我现下只是慕容司音。 我很羡慕琳琅,某种意义上讲,她还是等到了慕容司音。比起我,她好得太多,慕容司音肯在哪怕琳琅已有可能死去后放弃长公主的一切,去踏遍千山万雪,只为寻得她,与她从头来过。而慕容白...天下对她说太重要了,她的身后是一个赖以她生存的国家,我无法要求她去放下一切,也无法做到毫无怨言地任她来利用...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亲口告诉我,那是我梦魇的源头,多少个夜里我被惊醒,忆起往昔...我多恨她是王。 苏域轻拍着桌面,忽然哼起了小曲来。 我顿了顿,问道她: “说起来,你有见过琳琅吗” “琳琅”她重复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自那以后便再也未见过了。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我没说话。 她叹口气: “慕容司音还在寻她,寻了很久很久了...如果琳琅真的知道......那她也会安息的。” 我摇头: “如果琳琅死了,她见到这样的慕容司音是不会安息的......” 苏域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菜上来了,我对苏域道: “莫想了,吃饭吧。” 再回到清雅轩时已是酉时了,远远地便看见清雅轩的门口立着一个人,我心说那女人该不是一直站在那里呆了一天吧苏域也看见了,她压低了声音对我道: “心疼么” “......”我看了眼她不说话。 说话间便走到了大门口,听到声音,慕容白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道: “回来了” 我怔了怔,忽然想起以往在长生殿时,每每我等到夜里她回来便是这么问道她的。而今却是她来问我了。 我点点头。 她沉默了一下,完全无视了我身旁的苏域,只道: “能谈谈吗” 苏域的目光在我与她身上来回地打量了一番,笑地勾人道: “那我便先进去了。” “好呢。”我对苏域道,她刚走了两步,我忽然想起件事来,又唤住了她,“诶师叔” 苏域回过头。 “帮我烧下洗澡水啊。” 苏域狠狠地瞪了我两眼,然后气呼呼地进了门。 苏域走后我便看向慕容白,对她道: “什么事” 她却是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半晌都不说话,我便耐心的等着。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 “你还在生我气吗” 我一时有些好笑,摇了摇头: “没有。” 这是实话,我当真没有生她的气,或许说也找不到理由去生她气。她与慕容文青梅竹马,我与她相识不过三载...我还有自知之明。来清雅轩住了这么久,我心思也静了下来,我想我可以理解作为王的慕容白的身不由己,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必同她生气。 她侧过头来,清冽锐利: “那你为何要搬离长生殿” 我笑了笑,问道她: “那我应该怎样做呢” 难道要我欢欢喜喜地看着她与别人的郎情妾意我不同她生气,那是因为我没资格同她生气,可我还要不到与别人共待一妻的份来而且...那日她便也曾说了,慕容文来了,她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去凑他们两个人的热闹我留在秦王宫,是在等一个死心的理由,而不是,让别人来贱踏我的爱。 她看着我,长身玉立,眸色幽沉。 我顿了顿,对她道: “慕容白,你也说了,你不会爱上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 “可我早早地便爱上了你...我知道你是王,你所有的行为你都能给出理由......但对我来说我并不想知道那些......我不想你为难,你也别让我为难。你知道的,只要你开了口我就会应下来...可这是你想要的” 我看着她眼睛: “你想我帮你一统天下,我已然在秦变了法,除了冗员......对外征战,那是你当王的事。我给了你想要的,但你却告诉我你不会爱上我......所以我们成亲那日,你在骗我。” 我想起我与她大婚那一日,她穿着大红喜袍站在窗外,背对着我,对我道: “可是我会爱上你。” 然而三年后,她却用了同样的背影告诉我: “鬼谷纵横,孤不会爱上你。”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帮她,她何必这样骗我,我交剑下山来秦历练,自然会真心待秦。而她这般,却是让我心寒。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王宫”她看着我,面无表情。 “大概是犯贱吧...”我看着清雅轩那几个字轻声道,“我在等一个理由。” 看向她,一字一顿道: “一个让我解脱的理由。” 她身子挺拔浅隽,听了我的话却是身形一晃,定定地看着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缓缓地向外走去。 我立在原地很久,也看着她背影很久: 十七岁那年交剑下山时,我在鬼谷山下一眼看到的便是她清傲逼人的背影,时隔多年,她依旧还是这般,冷冷清清。我并不清楚我喜欢她什么,同样我也不清楚不喜欢她什么。
但我清楚我恨她什么。 慕容白,如果你的君临天下后是孤家寡人,那么你还愿意吗 不不...不是孤家寡人,我忘了,你还有慕容文。 所以我便没意义了对么 我从来不想让你为难,如果你觉得慕容文才是那个能陪你到老的人,那我死心,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你可懂,我输给的不是慕容文,而是你。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誓言 第四十七章誓言 长生殿 慕容白从清雅轩回来的时候,已然是丑时了,那条路,她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回到长生殿时小桃子迎上来,急声问道: “王上,您这一天去哪了” 她摇摇头: “孤乏了,都退下吧。” “诺。” 小桃子看了看她,神色有些担扰,慕容白皱着眉,摆了摆手: “下去吧。” “......诺。” 她推开门,进了内室,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落在诺大的屋子里,显地有几分寂寥。她张望了一下四周,这里只有她一人...她在门口站了一阵子,然后进了屋,关上门,缓缓地向里走去。 桌上的茶杯还被人随意的摆着,屏风还搭着一件外衫,果盘依旧凌乱这里还同三个月前一样,尽管她尽力地去维持着它原来的模样,可事实上它早就不再以前的样子了:茶杯里的的半盏温茶被下人换了又换,早就凉透了;屏风上搭着的外衫被宫人洗了又洗,衣角边都泛起了白;果盘里的东西被摆了又摆,努力地摆回原来散乱的模样; 她走到书桌边,桌面上还摆着那人在这里看的书,页数还是那一页,只是看书的人早已不在。 上回,她也是这样离开了很久,后来她回来了...而这回呢她还愿不愿意回来呢 她坐在那人以前坐的位置上,左手支着下巴,侧着身子,学着以前每晚当她晚归时那人等她时的样子,抬眼看去,正好对着门口。 她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难怪每次那人都能一眼看见她,然后欢欢喜喜地迎上来问道她: “回来了” 她顿了顿,心里嘲笑道自己,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般矫情的模样了她仔细地想了想,忽然发现好像自见到那人起自己就变成这样了,变成一个有感情的人......她皱着眉心,这样的她,冷静之后想来,忽然背后生起一股寒意:原来她已然这般不像自己了。 她抬头看了看前方,正对着的是内室的大门,但与书桌还有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段距离里只有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纱帘隔着,别的什么装饰都没有,红色的木板在灯光下隐隐约约透着黑暗的颜色,在这片开阔的地方,她曾为她跳过一支惊鸿舞。 同样的,她们曾在这儿决裂过。 因为她曾亲口告诉她: “鬼谷纵横,孤不会爱上你。” 而当今日她去寻她,见到她与苏域并肩而行,那般美好的模样,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与她总是相差的地方在哪里了。 苏域是她师叔,她却可以笑着让苏域让其帮忙烧洗澡水。她是她妻子,她却对她客气而礼貌。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想,她一定很恨自己是王。 她也恨自己是王。 她曾有很多个瞬间回过头看见那人带着温和的目光凝视她时,在听见那人笑着同她讲外面的世界时,在那人语气里全是对与她一起简单未来的渴望时,她多想告诉她:不若我不做这王了,陪你乘叶扁舟,痛痛快快地去观这大好河山去 但她不能。 她不能说,说不出口,有些责任是一出生就必须要肩负的。她有很多个言不由衷,就像那人问她是否爱过她时,她只能故作冷漠地回道“孤不会爱上你”一样。 她脑里闪过很多画面,有她儿时父王对她的教导,有在鬼谷山下初见那人时的惊艳,有慕容文笑着靠在她肩头告诉她,只要她要的,他什么都给,包括他的命......她缓缓抬起手,垂着目光,这双纤细素白的手沾过多少人的鲜血,她已然记不得了,但她还记得那人牵着她手时的体温。那种温度像蚀人心智的蛊毒一样,能让她变成个傻子,尽管在心底她是愿意变成傻子的,可她知道,这大秦,需要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王,而不一个被情爱侵蚀成傻子的女人。 没了她慕容白,大秦依旧是大秦,只是这江山却再不是她慕容家的了。先王临终前,让她跪在床榻下起誓,她还记得发的那誓,那个让她不能痛快直接明了地回应那人的爱,让她亲手推开最爱她的人的誓言。 她说: “我慕容白,以慕容血脉起誓,此生以秦为己任,天下一日未归为我大秦,我一日不寻良人。若有违此誓,生生世世伴我所爱之人不得善终” 油灯摇曳着,晚风从窗边吹了进来,她忽然打了个冷颤,瞬间从回忆里惊醒。顿了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身上那人为她添来的衣,却摸了个空,手僵在半空中,她头缓缓低下,发丝散开,覆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觉得缺了些什么,可却老记不起来,最后想了很久才想起,原来缺的那人早已不住在这里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着。 她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发着呆,夜很长,人很多,她故事很多,却无人可说。 那日之后我便很少再与慕容白相见,即使相见那也是因为推脱不开的理由需要我这个王君出席的场所,当着众人,我们客气礼貌,相敬如宾。开始的一次散宴之后她还曾与我一同离开太和殿,虽然我们没说过一句话但气氛好歹还不错,然而当我在殿门口看见正迎着她出来的谢长君时才是忽然清醒了过来,我自见那一次他为她寒来添衣后,便再未与她独处过了。 每每那时,我一个人从清雅轩走到太和殿,末了从太和殿走到清雅轩。一去一回,抵了王宫最远的距离。 走多了,就不想了。 出汗了,便不痛了。 时光荏苒,我已然在清雅轩住了很久很久,非旦无趣反而住得越久心里便越喜欢,在岁月的洗礼里,我莽撞冲动的性子静了下来,苏域曾笑着打趣我长大了,我反驳说我也该长大了不是吗在渐渐地放下了那些烦人的事后,我便没有再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