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姚爱国一副慈祥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女儿说：

    “和我说说你工作上的事吧，顺不顺利，忙不忙，还有你和郑一…”

    姚新丽一下就把自己的手从父亲的手里拽了出来，说道：

    “爸我不想说这些，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病怎么治法，你是怎么打算的，mama说你不配合医生，这可不行爸，现在这件事不是你可以说了算的，你属于我和妈的，我们不允许你这样，在这件事上，现在只有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就是…”

    “就是什么啊，有什么方案啊，多大的病，不就是一个肿瘤吗，元旦一过我就让大夫给切了去，不就完事了吗，有什么好复杂的”说着姚爱国就把在医院里的检查和报告单都找了出来给女儿看，并说道：

    “你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胃多大，那个小玩意才多大点，大不了都给切了去还能怎样”

    “看你爸说的多轻巧，要是别人吓都被吓死了，他还在这里不当回事”韩萍在一旁说道。

    姚新丽接过这些东西，很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一会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来，她的心思更本就不在这上面，他就想马上说服爸爸立刻住院治疗，而且是到一个权威的医院去。

    “爸，你现在的心态真的很好，你这样我和妈也什么也不怕了，既然不是那么严重，咱也不要往后拖了，明天咱们就走，去t市肿瘤医院，马上做手术，争取春节咱们回家过”

    不等姚爱国说话，姚新丽马上就对母亲说：

    “妈，你赶快跟市里的领导打声招呼吧，明天咱就走”

    就在姚新丽在动员父亲去t市肿瘤医院看病的时候，李郑一已经在t市肿瘤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了。这个时候李郑一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里的检查结果，那天护士便拿着病历开始对他采集一些住院患者的基本信息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着己病例首页上写着的肝癌两个字，这个结果并不让李郑一感到意外，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现在无非是在例行公事一般的在完成医院理所要走的程序而已。面对护士的询问，李郑一显得很平静，有问必答，改签自己的名字的地方自己也都签上了，一切就像和他无关一样，很快的就完成了这项工作。待护士离开他的房间后，李郑一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此时他已没有当初的那种恐惧和绝望的心理了。因为一来时他就没对自己的情况在抱有任何的希望和幻想，尽管领导和本县的医生一再的宽慰他说：

    “放心的去，不要有思想负担咱们这里的检查设备不够先进，cao作医生的技术也不是那么权威，咱们现在的这个诊断也不一定准确，或许到了t市医院后会有奇迹发生呢。”他们言下之意就是在这里能够推翻先前的诊断结论，但李郑一心里有数，这样的奇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听说本地医院查出来的癌症患者中有谁是被误诊了，倒是听说有把癌症患者给误诊为其他方面的病给耽误的。

    由于这里是全国最权威、最知名的一家肿瘤专科医院，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对患者的病情从不隐瞒，用这里的医护人员的话说既然来到这里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除非病人不识字或有智障。

    “不要担心，这里治疗的技术在国际上都属于领先的，现在这个病不要说在世界上了，就是在咱们国家现在也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看着表情很镇定的李郑一，同来的副院长继续宽慰他说。李郑一只是勉强的对这位副院长很勉强的笑了一笑。现在他不想在对自己的病情做任何的讨论了，在他看来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已毫无意义，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对于癌症，尤其是肝癌的，无论他去了哪里治疗，哪怕就是去国外也是无法改变死亡的这个结果。所谓的各种各样的有效治疗无非就是再给癌症病人延续一点生命的时间而已，这样的效果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知道这样的延续生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在精神上和身体上，他所要承受的那种折磨和痛苦，是他不敢想象的，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恐惧不敢面对的，他宁可早点死去也不愿意带着这样的痛苦让所谓的生命延续，哪怕是能够延长几年，一个癌症患者，剩下的时间不管有多少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相反还会给社会和国家增添麻烦，给亲人带来是漫长的负累和悲伤。所以从他内心里讲，李郑一对自己的治疗应该说是很排斥的，自然的病痛也许他可以毫无选择的来承受，这样人为的痛苦却让他不能够接受，一想到到手术的那种场景，有时在睡梦中都会被惊醒。让二十七岁的他缺少了一种与之年龄相匹配的一种勇气和果敢。如果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服从组织上的决定，还不如是为了一种逃避。年事已高的父母，还有刚刚恋爱中的姚新丽，以及对自己视为自己的孩子一样关怀的姚新丽的父母，这一切都是他在家里无法面对的，因为他无法去对他们说自己已经得了绝症，他不敢想像亲人知道了这个实情后悔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现在，李郑一只希望自己能在这里默默的死去，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在这里住下去了，任由他们摆布，不管多久，哪怕是一年的时间他也在这里等着，至于自己死后还会发生什么，这不在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然而就当他做好了这个打算后，却忽略了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在这个手术治疗期间里，谁来照顾他，谁能持久的留在他身边，以及一些相关的必须有家属同意的治疗方案，最后由谁来负责签字？这一点就连同来的副院长没也给忽略了。

    秦慧娟那天突然的出现无疑给陪李郑一同来的副院长救了驾解了套，当面对着肿瘤医院的专家这一系列的治疗方案需要家属签字时，这位副院长有些尴尬了，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太疏忽大意了，作为一个县级医院的副院长，竟然没有带一个家属来，犯这样一个低级的错误简直就是业界里的一个笑话了。

    听说是患者的未婚妻来了，这位专家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了，一副惊疑的眼神看着猛然出现的秦慧娟。

    “啊，这个，这个…”随来的副院长似乎也看出了对方的疑虑，心里一急竟然叫不出来秦慧娟的名字了。

    “我们登过记了，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我该做些什么医生尽管说就是了，”秦慧娟似乎也看出了对方的心理，不等专家问她就自报家门了，她之所以要说是李郑一的未婚妻，就是为了让专家马上同意她的签字，因为患者术前的这些要走的手续她也明白些，这样的签字是具有法律效应的，如果患者是未婚的，这个签字也只能有患者的父母和亲姊妹才有这个权利，如果是已婚的，那么就由患者的配偶来行使这个特权了。一路上秦慧娟就已经把这些问题考虑到了，她知道李郑一的亲属没有同来，一旦涉及到手术的问题，和李郑一同来的这个副院长是不敢在贸然做主签字的，结果事情就是这样的巧合，当秦慧娟一找到这里时，事情就恰好的被她赶上了。本来在来的路上秦慧娟就考虑好了，来到这里后就以李郑一的女朋友的身份留下来，没想到自己现在会急中生智的把身份提高到了一个未婚妻的位置上了。这是她事先不曾想过的，完全是临场发挥的结果。看到专家那种吃惊的目光，还有自己的同乡副院长吱吱唔唔的样子，秦慧娟没有半点的紧张和慌乱，反而让她显得更加沉稳了，随口问道：

    “怎么了，你们这样的表情，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么，有什么你们只管对我说，我能经受得住”

    超乎寻常的表现，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会出自她的嘴里，那个平时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安静的她突然之间就换了一个人了。

    “奥，这很好，我们刚才正为这事着急呢，你来得很是时候，咱们马上就按着拟定好的方案开始正常的进行吧，你把这些事项都看一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如果有不理解和不懂的地方随时和我们沟通”专家把说完就把病历本交给了秦慧娟，接着又对和李郑一同来的这个副院长说：

    “对患者的治疗方案你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没有，一切都按着你们制定的方案办”

    这位副院长在和专家说话的隙当中，秦慧娟也在医生和护士的指导下把她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护士把本子拿在手里仔细的核对的时候突然对秦慧娟说：

    “让你填写的电话号码怎么没写呢”

    秦慧娟犹豫了一下后说：

    “这个先不写，电话号我想在当地重新办一个，外地的号在这里使用的话费太贵了，一会我就出去办一个当地的号，办好后就不上”秦慧娟的话让这个专家有些吃惊的目光又看了她一眼，嘴里想说什么却没有马上说出来，片刻之后才又说。

    “女同志真会算计呀，好好，抓紧去办，办完之后交个护士就可以了”秦慧娟听了有些难为情的笑了一下，她也觉出自己的话有点不合时宜了，却又无法向他们解释。

    “好了，你们也辛苦半天了，赶紧回病房吧，”看着秦慧娟有些尴尬的表情，专家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