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侃侃坦承
在帷幔挑起的那一刻，卓文清的心兀自剧烈跳动了一下。 面纱遮面的华喜夫人端坐在床上，身上披了一件长衫。阳泉君坐在一旁的矮几上。 即便面纱遮面，依旧能看到额头和眼睑旁的面部密密麻麻分布的白色疙瘩。没想到这檀香的效果竟然这么强大，卓文清在心中自语道。 恭顺地跪倒在地，十二岁的卓文清语气平缓地道：“奴婢见过夫人——” 华喜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卓文清，久久无言。 许久，华喜夫人缓缓道：“你就是那描画了上古传说的十二岁小宫女齐华？” “是的，夫人，那是齐华偶然之作也是必然之作。”卓文清谦恭地说道。 “哦？何为偶然之作？”华喜夫人眯缝起眼睛。 跪倒在地的卓文清认真地说道：“家父齐宸，鸣条岗乡亭。为将奴婢培养成琴棋书画的女子，为将来能嫁入大户人家，家父寻了许多的乡野画师到家中教授齐华绘画。 齐华也是偶然顿悟了描画的真谛，所以能在十二岁的年纪可以描画出心中所想，双眸所见，耳边所听。此为偶然之作之一。” 顿了顿，齐华接道：“多日前，齐华随同众姐妹共同前往工坊做事，偶然在渭河的横桥上见到了夫人的容颜，那被风吹起面纱的一刻。偶然之见令齐华念念不忘。此为偶然之作之二。” 没有想到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宫女能不卑不亢地侃侃而谈。 华喜夫人心下暗暗感叹。一旁的阳泉君却是浓眉横立。 “好一个偶然之作，不知必然之作又有何解？”华喜夫人温和地说道。 卓文清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夫人可想听真话？” “自然是想听真话。”华喜夫人认真道。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忽然对眼前的十二岁的小宫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莫说十二岁的年纪少有这样的沉稳和气度，更何况言辞恳切？ “请夫人免了奴婢的责罚，奴婢自然会将实话讲出，若是夫人不能免了奴婢的责罚，奴婢是万不可能说出真话的。”卓文清道。 一旁的阳泉君怒呵道：“你这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和夫人讲条件？你的宫规礼仪呢？” 华喜夫人举起手来，示意阳泉君不要言语。 “你若是说的真话，我自然会免除你全部的责罚，若是说的假话，我自然要派人将你扭送到内务府，告你一个忤逆羞辱楚国外戚的罪名。” 卓文清认真道：“齐华讲的句句是真心。” “好，讲——”华喜夫人道。 卓文清正色道：“真话便是，夫人是奴婢在森森王城里见过的最丑陋的女人。” “放肆——”早已经按耐不住的阳泉君爆起。 锵锒一声，一把宝剑被阳泉君从腰间拔出。宝剑剑尖直指卓文清的双眉。 “你这利用祭祀礼器描画妖图的贱婢，我若是不惩罚你，楚王室的威严在哪里？” 卓文清毫不畏惧地说道：“莫说公子将宝剑的剑尖指向齐华的眉心，就是公子此时立刻剖开齐华的胸膛，齐华也无任何怨言，只是为华阳夫人，华喜夫人，还有公子自己，而难过。” “呵呵，果然是一个贱婢，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当真以为我不会立即斩杀了你吗？” 卓文清凛寒地说道：“以华阳夫人，华喜夫人，阳泉君，三人的性命作赌注来谋害齐华，想想，怎么都不是亏本的事情。以利交换之，为了图谋最大的利益，为了保护已经享有的利益，公子定然不会斩杀与我，更会有求与我。因为——” 早已经被卓文清的话气得气喘的阳泉君道：“贱婢，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会令我们有求与你？”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我会为你们带来难以拒绝的‘利’。”卓文清道。 被卓文清的毫不畏惧和侃侃而谈而震惊的阳泉君道：“你，你——” “在你获利前，你绝不会斩杀我。在你获利后，你定然会佩服我的所为，你更不会斩杀我。”卓文清毫不惧怕地说道。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责罚与你。更不会向你宫中的礼仪宫规的师傅们传递我的愤怒。”华喜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卓文清抬起头来，一脸清纯地说道：“夫人此前定然是诸国王侯追寻的美人，夫人今后也定然是一众女子所艳羡的女子，一切皆因夫人是那被蒙了灰尘的珠玉。而那面纱被风吹起的那一刹那，注定夫人这人间宝玉要灼彩熠熠。齐华定然会因为救治了夫人的容颜而闻名宫闱，成为宫中女眷竞相邀请的美颜仙子。此为必然之作之因。” “好一个美颜仙子，小小宫女竟然大言不惭将自己比喻成那圣洁的仙子？好一个胆大妄为。”阳泉君道。 华喜夫人眯缝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卓文清，道：“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了？” 华喜夫人暗暗地仔细地观察着卓文清的神情。 若是真的有图谋，哪一个又会真的说出来？只会去全面遮掩。若是没有图谋，哪里这么多的巧合？ 卓文清朝华喜夫人深深拜去，道：“一切皆是齐华所谋划。” 语出惊人。 华喜夫人和阳泉君互相看了看对方，两人心下均是吃惊。 这个十二岁的小宫女是疯了吧？怎么会承认有这样的事情？ 卓文清目光灼灼地望着华喜夫人道：“那日在渭河横桥上偶然见到面纱下的夫人，齐华知道齐华耀眼众多宫娥的机会来了。 只要治好了夫人的容颜，齐华就会技惊众人。 虽然知道有好的法子可以治好夫人的容颜，但齐华却无法接近夫人，因此也就无法为夫人施救。若是齐华贸然自荐，不说旁人笑话了去，就是自己也要晒笑。 谁人会相信齐华能医治好夫人呢？ 齐华暗中寻找机会，恰好器工坊掌事姑姑约素看中了奴婢对器工纹饰没有了解，认为齐华的想法还没有被固化下来，约素姑姑命我设计今年亲蚕礼的祭祀器物的纹路。 想起上古传说中的神女救治病人的传说。 为了引起众人的注意，为了顺利接近夫人，齐华就以组画的形式，描画了上古传说中的神女救治病人的故事，只是，齐华故意将所描画的病人的容颜描画成和夫人一模一样，并将治疗容颜的法子嵌入进了传说中。熟悉并见过夫人的王公贵戚见到组画，定然会想起夫人。 一切如齐华所料，这组组画和纹饰图随同他人所设计的几组画送到王公贵戚面前进行选择时，组画上的病妇引起众人的惊讶。 齐华明白，这惊讶自然会传到夫人的耳中。也定然引起夫人的愤怒。夫人定然会关注齐华所描画的那十六幅组画。 哪个女子不爱美？夫人容颜有病症，自然比寻常人更加期冀容颜恢复光洁嫩滑的那一天。夫人也会想到按照组画上的药方试验一二。 ‘饭可以乱吃，但药却不能乱吃。’夫人怎么会亲自拿自己做那试药人呢？ 夫人自然会寻众多与夫人病症相似的女子进行试药。如此大批量的用药，自然会引起咸阳城内的药铺的注意。 市集上的药材价格定然有变化。各个药商也定然会哄抬药价，以制造物以稀为贵的景象。 组画上的医治方法并无错，只要严格按照组画上的药方去试药，众女定然有改观。” 卓文清一口气地说道。 顿了顿，卓文清继续道：“但夫人的病症却未必会有变化。夫人定然焦急，自然会寻来齐华，进行询问。” “好一个心思缜密的丫头，你这样精明又善于谋略，若是用在了正途，他年定然会成为人上人，若是用在邪途，那岂不会成为这世上的jian逆之人？”华喜夫人道。 深深叹息一声，卓文清惭愧地说道：“夫人缪赞了，齐华哪里有机会在邪途上做错事？” “此话怎讲？”华喜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