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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货币【二合一】

    魏兴安四年,刚过正月,在三川郡监工新都雒阳城工程项目的工部左侍郎谢弦,便向朝廷呈报了新都了建造进程。

    川雒联盟相当有钱,他们圈地建造的新都雒阳,占地大概约有将近两个大梁那么大,东边几乎紧挨着雒城,这就使得工部原本的预计被彻底推倒。

    当然这不要紧,毕竟工部跟冶造局的官员们类似,常被户部官员骂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他们,从来不会去关注所消耗资金的多寡那又不是他们的职责。

    得亏这次建造新都的花费,全部由川雒联盟出资,否则,相信户部官员绝对会冲到工部本署,跟那帮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扭打起来。

    不过即便不需要动用国库的资金,可当看着一笔笔庞大的资金流向时,户部官员们亦感到阵阵的心绞,同时在心中暗骂那些来钱快的川雒联盟土财主。

    次日,正巧是魏王赵润在垂拱殿当差的日子,当这位魏国君主打着哈欠出现在垂拱殿时,内朝大臣徐贯立刻就将工部左侍郎谢弦的呈报递给了年轻的君主。

    “嚯?雒阳的承建汇报啊。”

    坐在王位上,赵弘润翻看着这份报告。

    新都雒阳的建造进展,赵润一直在关注,不过他也知道,似雒阳这等占地约有两个大梁那么大的新都,建造起来哪有那么快的?因此他倒也毫不着急。

    正如他猜测的,工部左侍郎谢弦在汇报公文中写道,目前雒阳已经逐步围好了四个方向的城墙仅仅只是初步围成,说白了就是打了个基础,随后就是再次基础上筑高、加厚,这大概还需要几年的工夫。

    倒是城内姑且称作城内,已陆陆续续地规划出了各个区域,比如王宫的占地,各个官署的位置,各个街道,以及城内居民的住宅区等等,其中百姓住宅区的建设速度最快,那些几年前从魏国其他几个郡迁移至三川雒阳一带的百姓们,很快地就形成了住宅群。

    对此,工部左侍郎谢弦在奏章中,建议朝廷尽快落实府尹、市尉、市令等一些列维持治安的官员。

    “雒阳的治安?安平侯不是在负责这件事么?”

    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奏章,赵弘润略有些困惑地随口问道。

    他口中的安平侯,即安平侯赵郯,亦是赵氏王贵中一位颇有能力的子弟,虽然跟赵氏本家的血缘关系已经相隔很远,但此人品性端正,兼之又勇武爽快,因此赵润对这位远房的族叔还是颇为欣赏的。

    听了赵润的话,殿内诸内朝大臣颇有默契地相互瞧了一眼,随即,蔺玉阳拱手说道:“陛下不是嘱安平侯负责建造城池期间的护卫作业么?而府尹、市尉、市令等,属于民治,臣等以为,安平侯未必精通此事,还是由朝廷派人为好……”

    赵弘润闻言稍稍抬头,瞥了一眼殿内的诸位大臣,他当然明白这些大臣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不希望安平侯赵郯手中的权柄过大而已倒不是对国家有什么威胁,只是这样一来安平侯赵郯所代表的赵氏王贵,在新都雒阳的权柄就过高了,士族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不得不说,在这些国内阶级矛盾中,赵弘润总算是体会到了作为君王的不易。

    试想,王族、公族、贵族、士族,既要平衡这些人,又要将这些有各自利益立场的人扭成一股,推动整个国家的发展,这即是帝王之术,但着实不是那么容易。

    这实话,这不是他所擅长的。

    好在在这件事上,他有比起他父王赵更大的优势,那就是威慑力。

    别看赵润将许多权利下方,但事实上,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作为魏国君主的地位,只要他做出决定,就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唯一能够影响他的沈太后,是绝对不会在国事上干涉的。

    再者,在他父王赵时代时,还有一个宗府掣肘着王权,可如今嘛,宗府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辉煌,沦为调和赵氏一族内部或外部矛盾,尽可能为赵氏一族谋福的宗家署衙,早已失去了对国事指手画脚的权力。

    总而言之,在赵润手中,王权已扩张到了无可附加的巅峰程度。

    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君主的态度就很关键:究竟是偏向王族,还是偏向士族。

    这个态度,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影响不大,但对于立场鲜明的王族与士族来说,就显得至关重要。

    这不,当日下午,宗府宗令、繇诸君赵胜,便前来求见了赵润。

    在内朝诸大臣凝重的目光下,赵弘润领着赵胜走出了垂拱殿,在殿外的花园里走了几步,期间笑着询问赵胜此来的目的。

    赵胜笑着表示,在地方上的赵氏诸侯中,亦有几位可造之才,希望眼前这位陛下能抽出时间见见他们。

    赵润看了赵胜片刻,笑着问道:“听到风声了?”

    赵胜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别看如今朝廷基本上由士族把持,并且宗府的能量也大不如前,但说到底,宗府还是有各自的人脉的。

    远的不说,就说宗卫,包括禁卫军总统领卫骄、副统领吕牧,也包括如今在刑部本署担任狱丞的周朴等等,这些宗府宗卫出身的人,事实上也可以被列入王族的范畴,当然,是以王族的家臣的身份这些,也是宗府的人脉,也是赵氏王贵的人脉。

    “我以为二伯会亲自前来说教呢。”赵润笑着说道。

    繇诸君赵胜拱了拱手,说道:“宗正大人怎么说也上了年纪,最近身体状况据说也不大好,因此,宗府的一些事,宗正大人便陆陆续续地移交给了臣……”

    赵弘润看了一眼赵胜,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宗正赵元俨的身体还算健朗的,但不能否认,这位赵润的二伯已经很少再向当初那样给赵润说教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赵润作为君主的威势越大越大,赵元俨担心耿直的自己一时言语失当,使这个侄子心生反感这件事,赵元俨的长子赵弘曾反复提醒过他的父亲。

    不过说实话,赵润对赵元俨这位二伯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因为赵元俨为人耿直、正直,只有在涉及赵氏一族利益的时候,才会稍微偏袒赵氏一族他只是为了宗族的利益,而非是他自身。

    “确实,二伯他也早已年过六旬了……”点点头,赵弘润在惆怅地感慨地了一声后,笑着说道:“回头,朕去探望探望他,希望二伯早日康复。”

    赵胜愣了愣,随即就领悟到了眼前这位陛下的意思:他对赵元俨并无恶意,后者无需如此谨慎小心,照旧即可。

    聊着聊着,二人难免就聊到了雒阳新都的话题,这也正是繇诸君赵胜此番的来意,他希望在雒阳的空置将官名额中,添几个赵氏一族的子弟。

    理由倒是值得信服:赵氏一族子弟,是最值得信任的,他们或许没有什么能力,或许贪财疲懒,但他们基本上不可能做出危害国家、危及赵氏王族统治的事。

    赵弘润摇摇头,笑而不语。

    半响后他才问道:“那帮家伙,看中那些官职了?”

    赵胜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大概就是尉官一类。”

    尉官,大抵就是都尉、武尉一类,在地方上是治安卫戎军队的长官,不过在大梁、雒阳这样的都城嘛,尉官就相当于军队中的千人将、两千人将级别,毕竟上头还有卫骄、吕牧等总统领,但不能否认,也是执掌兵权的高级将领了。

    更要紧的是,作为职责在于护卫都城的尉官,一般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很风光,像前段时间禁卫军打压王都以及地方各地的游侠势力,基本上就是这些尉官带队的。

    既不辛苦、又有油水可捞,而且平日里带着麾下禁卫视察巡逻还非常的风光,似这样的职位,当然会让那些赵氏子弟趋之若鹜。

    而对此,赵弘润的回覆也很简单,只要那些人能够经熬住禁卫军的训练,严格按照禁卫军的律令做事,他并不介意提拔提拔那些族兄族弟,毕竟是卫戎军队,也不需要像商水军、魏武军等精锐驻防军那般,只提拔那些勇武的悍卒,稍微照顾一下本族兄弟也不要紧。

    但前提是,那帮人得乖乖听话。

    “叫有意向的人,到禁卫军报道吧。”赵弘润说道。

    “是!多谢陛下!”赵胜拱手称谢。

    在得到赵弘润的回覆后,繇诸君赵胜颇为欣喜。

    没过多久,就有一帮赵氏王贵子弟涌到大梁,吵吵囔囔地加入了禁卫军,然而不到半个月,就有一部分人哭着喊着要回家,还有一部分人,则气愤填膺地结伴到宗府,状告卫骄、吕牧这两位禁卫军的统领对他们太过于苛刻,完全没有因为他们是赵氏贵胄子弟而放放水什么的。

    在他们看来,卫骄、吕牧乃是宗卫,应该是他们赵氏的奴仆才对,怎么能这样对待主人呢?

    对于这种幼稚的言论,宗府也感到很头疼:不可否认,卫骄、吕牧二人确实是赵氏的奴仆,但问题是,这个赵氏仅限于魏王赵润与他的家眷、子女,除此之外,没瞧见成陵王赵等人与卫骄、吕牧二人碰面时那也是客客气气的?

    不得不说,宗正赵元俨在这些赵氏子弟面前还是颇有威信的,他将这帮人狠狠斥责了一顿:“连禁卫军的日常cao练都熬不住,似你们这种废柴,老夫有何颜面向陛下举荐?!”

    随后,这位老宗正就把这帮不成器的赵氏子弟关到了静虑室,任谁求情都无济于事。

    当然,赵氏一族的子弟当中,也并未完全都是废柴,像成陵王赵的儿子赵成瑞,就曾在几次魏韩战争中经历过战场的磨砺,虽然也并没有建立什么耀目的功勋,也并没有太瞩目的才华,但怎么说也能作为一名合格的将官。

    因此,当宗府向禁卫军举荐的时候,卫骄、吕牧并未为难,便任命赵瑞为禁卫军的校尉之一,待日后推荐作为雒阳城的巡逻尉官。

    除此之外,向安陵赵氏曾被周朴教训过的那几个家伙,也一改旧日的纨绔,通过了禁卫军的考验。

    当然,事实上卫骄、吕牧最热衷于提拔的,还是他们那些宗府出身的宗卫后辈,就像当年百里跋、司马安、徐殷等宗卫的前辈教导他们一样,他们如今亦逐渐开始提携后辈这也正是宗府并不担心宗卫羽林郎日后出路的原因。

    不过说实话,宗卫羽林郎也确实不需要担心,因为从小被宗府教导养育的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对魏国最忠诚的军卒。

    三月份,户部向垂拱殿上奏了一事,引起了魏王赵润与内朝的重视。

    这件事,针对的是魏国国内目前货币混乱的情况。

    魏国的钱币,最为流通的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先王赵在位年间铸造的钱币,这一部分数量最多;其次,就是赵润当年在三川贸易开启前后,让户部铸造的新币,即正面是魏国文字、背面是羊图案的新币。

    这种新币,最初只流通于三川雒城,但后来由于三川贸易在魏国的影响力逐渐变大,以至于这种新币也逐渐流通到了魏国内部,甚至于到如今,逐渐流通到中原各国当然,暂时还是局限于像寿郢、临淄等大城,偏远的县城,多半还是无法识别这种魏国的新币。

    除此之外,事实上魏国国内甚至还有赵润他祖父赵慷在位年间的货币,不过这种货币只流通于偏远地区,已经很难见到。

    而除了魏国本土货币以外,像韩国、齐国、楚国的货币,事实上也有流向魏国本土,这乱七八糟的货币,难免会使得魏国的市场出现一些混乱。

    因此,户部希望能改善这种情况。

    改善这种情况最佳的方式,无非就是铸造新币、废弃旧币,当然,这里所说的废弃旧币,必须让民间百姓有兑换新币的渠道,否则,这跟韩国、楚国此前那些靠铸造钱币来敛财的王族与贵族就没什么区别了这根本就是将国家的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是极其恶劣,甚至会引起民怨的事。

    “货币体系……么?”

    当看到户部上奏的这份奏章后,赵弘润沉思了许久。

    可能户部最多只是考虑整合国内的货币体系,防止旧币以及外来货币影响本国的市场与交易,但赵弘润则看得更远。

    就比如说,他魏国的货币,为何要局限于魏国本土呢?事实上现如今,他魏国的货币已经逐渐流向别国,即便在临淄、寿郢这些他国的大城池,也能起到代替其本土货币的作用。

    那么试问,为何不能更近一步呢?

    这未尝也不是一种文化输出啊,同时还能再次提高魏国在中原的地位与知名度。

    在听了赵弘润的见解后,前户部尚书李粱与礼部尚书杜宥均是眼睛一亮。

    区别在于,李粱是被统一货币这个词所动心,而杜宥则是因为赵润那句文化输出是啊,当其他各国的百姓开始使用魏国钱币的时候,岂不是正在逐步接受他魏国的文化?

    试想,你要用魏国的钱币,首先你得看得懂魏国的文字吧?

    否则,若不清楚魏国货币的价值,岂不是会吃亏上当?

    而除了李粱与杜宥,殿内还有一人大受启发,那正是以使赵润成为天下共主为目标的介子鸱。

    在介子鸱看来,倘若天下各国的百姓当真逐步接受了魏国的货币,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亦在逐步接受魏国本身?

    于是乎,他立刻就对赵弘润的这项建议表示了最坚定的支持。

    还是那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在决定下此事后,内朝首先开始忙碌起来。

    忙碌什么呢,当然是设计新币的式样。

    毕竟这是赵润登基为王后所铸造的第一批货币,也是魏国在成为中原霸主后铸造的第一批货币,且不说铸造不好丢脸不丢脸的问题,诸内朝大臣本身,就十分渴望做出一些改变,以对应他魏国如今的地位。

    于是乎,这个说应该以天日为图案,那个说应该以山河为图案,争到最后,赵润很遗憾地告诉他们,纵使是冶造局锻造的用来铸造新币的模具,也达不到这种精细的地步。

    最终,内朝诸大臣们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在新币上铭刻一个魏字,不再想那些花里花哨的。

    至于背面,赵弘润思忖了半响,决定采用他们魏国传统图案驷马战车,即四匹马拉乘的两轮战车,虽说这种战车早已经淘汰,但作为传统,还是很具有纪念意义的,而且知名度非常高,一看就知道是魏国的货币毕竟魏国的旌旗中,基本上也有这种驷马战车图案。

    在决定了新币的式样后,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整个货币体系。

    是的,赵润并不满足于仅仅铸造一款铜钱,因为以魏国如今的交易流通,事实上铜钱已经不能满**易的所需,以至于最近几年,魏国商人们之间在交易中,更倾向于用纸契来代替那一箱箱装满了铜钱的沉重箱子。

    但纸契这玩意它并没有什么保障,若是另外一方硬是要耍赖,就算告到官府,也很难依照魏国的刑律来惩戒对方因为并没有相关的律令。

    这种现象,是不利于贸易的,需要根除。

    至于根除的办法,一方面固然是在魏国刑律中增加相应的刑令,另一方面,就是铸造比铜币具有更高购买力的货币,比如银圜钱、金圜钱。

    但问题是,倘若要施行这种货币体系,铜、银、金这三种圜钱的兑换比例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倘若材料贵于钱币本身,一些投机之徒很有可能就会收集钱币回熔;倘若材料贱于钱币本身,那么,那些投机之徒,未尝不会私铸钱币,从中获利。

    虽然说在魏国,私铸钱币是砍头的罪行,但这并不能完全根除某些人的贪婪。

    因此,在这一块上,需要仔细琢磨。

    不过赵润,却在这件事上的提出了他的建议,即在银、金等钱币中,添加其他金属,一方面能增加钱币本身的硬度,另一方面,也可以平衡材料本身与钱币的价值,尽可能地使两者等值这样一来,无利可图,就能大大降低投机者回炉熔炼钱币或者私铸钱币的可能性。

    数日后,冶造局很快就铸造了一批铜圜钱的样品,迅速派人将其送到垂拱殿,送到魏王赵润面前。

    当日在垂拱殿中,赵弘润跟内朝诸位大臣,仔仔细细地审视了每一枚钱币。

    不得不说,冶造局的技术实在无需赘叙什么,他们打造出来的铜钱,无论是字迹,还是钱币背后那驷马战车的图案,都颇为清晰,相比较先王赵在位期间铸造的那些钱币,不知要清晰多少。

    “只有铜圜么?银圜、金圜呢?”赵润询问送来这批钱币的冶造局官员。

    那名冶造局的官员为难地表示,他们冶造局内部的工匠,还在调试银圜、金圜的材料比例。

    毕竟赵弘润为了日后方便统计,采取的是十进制,而不是这个时代原有的十六进制,这几乎是要颠覆魏国原有的度量衡标准。

    好在当年赵润改良的肃氏度量衡在魏国已经有一定的基础,否则,他还真不敢这么做。

    不得不说,调试银圜钱、金圜钱的材料选用比例,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冶造局的工匠们调试了足足三个月,这才按照魏王赵润的标准,铸造出了第一批银圜钱、金圜钱的样品。

    至于质量问题,当然无需赘叙:冶造局出品,必属精品。

    “很好!就按照这个,交予户部铸造。”

    在看过样品后,赵润很满意地说道。

    随即,冶造局便将他们锻造出来的、用来铸造钱币的一架架模具,移交给了户部,由户部来铸造新币。

    而同时,朝廷则出台了相关的条例,推行新币,废弃旧币,同时,也限制外来货币流通于魏国国内。

    正如朝廷所预测的那样,虽然有种种不适应,但新币很快就流通扩散,甚至于,夹带着魏国的文字与文化,流向了韩国、楚国、齐国、秦国等中原其他国家。

    这让其他国家有远见的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