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色杀人

    夜阑如水，清风吹皱月华，扬起了我的头发。

    赫连海突然停下脚步，连同马蹄声也停下了——“你想杀我？”

    我心里微微一惊，赫连海继续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吧，还不懂得收敛杀气！”

    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于是很诚恳的说道：“我不想杀人，不过我必须杀了你！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或者想对谁说什么话？只要是我能力所及，待我杀了你后，我会帮你完成。”

    “呵呵，你就这么自信能杀得了我？”赫连海轻笑道，他蓦地转身，冷冷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形渲染得分外凄清。

    我点点头：“是的，我有自信能杀你，虽然你的武功可能比我高强，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散发的死气。你在江湖上应该有些地位吧，我杀了你，会不会名声大震？”

    赫连海十分温柔的拍了拍枣红骏马的脖子，对着马儿说了好几句话，声音实在太小，我没听清。马儿轻轻地嘶鸣一声，打了个响鼻，就欢快的往街巷另一头跑去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踪。

    嗡——

    宝刀出鞘，华光如水，三尺刀锋冷厉慑人。

    “好刀！”我忍不住称赞！

    赫连海收起温柔，声音无比冷厉：“忘尘刀不斩无名之辈！”

    我心里有些小紧张，又有些小激动，这可是我第一次杀人，一定要杀得漂亮一点。“在下柳二，未来的刀中龙凤！”我自信满满说道，已经从袖子里掏出银扇，徐徐展开来，掩住我轻笑的嘴角。

    云雾遮蔽月光，夜风卷起残叶。

    赫连海清喝一声，骤然发力。忘尘刀恍如闪电一般直扑我面门而来，我微眯着眼，哗啦收起银扇，扬手格挡。两兵相接，铿然刺耳，迸发出璀璨的火花。赫连海的力道奇大，令我顿感手臂发麻。我顺势借力疾退三丈远，足尖往地上轻点，又迅速扑杀上去。

    赫连海刀势雄浑，以力见长，劈、砍、撩、刺，无一不凶狠沉重。比力气我自然是比不过的，我只能采取以“卸字诀”为根本的游击战略。银扇拦截抹挑之间，几乎都借了忘尘刀的七分力道，饶是如此，未能卸尽的三分力也震得我气血翻腾。

    “躲躲藏藏，算不得好汉子！”赫连海暴喝道，刀锋一转，又是一招横扫千军。

    我踩着八荒步躲得飞快，心想着，我本来就不是好汉子，我可是女人，做什么好汉子？

    我与他又过了数十招，实在难以招架忘尘刀的千钧之力，默默估算着软骨香发作的时间。时机差不多了，我便借势跳上屋顶，佯装不敌败走，引他来追我。

    赫连海是个直汉子，没我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果真就来追我。论轻功，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玄清谷的八荒步天下独绝，不然我怎么能追得上大盗张溯。

    我一口气从东街跑到西市，始终与赫连海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一道长街的尽头，我故意装作气空力尽，气喘吁吁的样子，手指却已经勾住了银扇的机括。

    “看你还哪里逃！”

    赫连海追将上来，霍霍然劈出三刀。软骨香的药效就要发作，我猛地回转身，十二把凤羽刀霍剌剌劲射而出。此刻赫连海刀势已经使老，想要变招，却发现提不起内力，只得强行扭转刀势，哪里又挡得住十二把凤羽刀之威？但他也真真强悍，在软骨香的药效下居然还躲过了我的九把凤羽刀，只有三把分别射中他的左脚小腿、左肩和右腰的缺口。

    我一击得手，顺势抽出藏在腰后的华音刃，十二把凤羽刀的余威还未过去，夜风中又响起了丝丝缕缕扰人心智的靡靡华音。赫连海身形一滞，纤薄的刀刃挑开沉重的忘尘，直没入赭衣男子的胸膛。

    华裳开出鲜红的花朵，郝连海万分惊愕的盯着自己的胸口：“你……”

    “先前你应该告诉我你的遗愿。”

    “你……在酒里……”

    “不，我在莺莺的脸颊上抹了点软骨香，只要你与莺莺有半点亲热，就一定会中毒！”

    “哈……竟是如此……”

    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慢慢地抽出华音刃，看着眼前这具英挺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

    当西市陈员外府发现一颗盛满桃花酿的头颅，竟出现在二小姐的闺房时，其血腥场面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不是我关心的重点。

    或许以前我也杀过人，但是我忘记了。当我杀死赫连海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隐隐觉得兴奋，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我不惧杀人，但也不想成为一个杀人狂魔。

    但我竟然喜欢上鲜血从刀刃上滴落的快感，我的天啊，我才不是变态！

    紫陌对我这件事办的相当满意，至于第三件事，她让我先休息一阵子，说是等我不晕血了再告诉我。我心中咆哮道，我那是晕血吗？我那是兴奋啊，是兴奋，我那是兴奋！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紫陌笑笑不说话，我也懒得争辩，连续几日的奔波，我也真觉得有些疲惫，她说我晕血就晕血吧，借此机会休息休息也好。

    现在，我就坐在醉红楼最好的包间里，喝着最香醇的酒，听着莺莺优美的琴音，脑海里想的，却是远在玄清谷竹楼里倚窗吹箫的白衣男子。

    小师叔，我杀人了呢，你会觉得我血腥吗？但我迟早都会杀人的，所以我不后悔。

    “公子？公子……”

    吴侬软语就在耳边，我接过女子递上的酒杯，轻轻拢了拢她的发鬓，笑问道：“莺莺可愿离开这醉红楼？”

    莺莺微微怔愣了一秒钟，好像有些不相信我的话：“公子要为奴家赎身？”

    我轻轻点头，赫连海是我杀的第一个人，虽然他没来得及说出他的遗言，但我总觉得该为他做点事情，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些。

    我掏干净了荷包，终于从老鸨那里换来莺莺的卖身契，又当着莺莺的面将卖身契撕得粉碎。从今以往，这个误落风尘的女子就是自由身了！

    我将最后剩下的几两碎银一并塞到莺莺手里，摇着银扇离开了胭脂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