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郭左问答(二)
左宗棠一脸的震惊,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度! “季高兄,非但这个国家的领袖是宣传来的,所有的文武官员也大多是选举出来的,置于民众的监督之下,如果他们有不法事,根本没有躲藏之处!” 左宗棠点点头,答道:“所有的官员都在民众监督之下,比起一个检察院与按察司来,确实要管用的多了。” “这是政体上的不同,还有文化上的不同,中华注重教化万民,仓廪实而知礼节嘛;西洋则是不同,西洋注重的是实用,知行合一,将一身的学问用于改善人的生存,所以他们研究出了西洋钟表,可以随时随地计时;他们研究出了蒸汽机,可以不靠人力就能够驱动车辆、船只快速进行;他们研究冶金,可以生产出更加坚硬更加坚韧的钢铁,相比之下,中华太过偏执了……” “明帅,” 左宗棠皱眉头道:“注重教化,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吗?如果连礼节都不同,这人,与禽兽何异?” 郭烨淡淡一笑,答道:“季高兄,所有的话,还在刚才一句上,仓廪实而知礼节,西洋注重学问致用,所以可以很好的改善民生,人民吃得饱,穿得暖,自然有余力学习礼节了,可能季高兄还不知道吧?泱泱中华,一个汉人一年生产出来的东西,不过价值数两银子而已,但是在西洋,在英吉利,一个人一年生产出来的东西,价值可能超过二十两白银!二十两啊,是我们大清的至少五倍以上!大清四万万人口,一人也不过能够纳税三钱银子,再多了,可能就要吃不上饭了;但是在英吉利呢,一个人可以纳税超过五两银子,即便是人口仅仅是我们不到一成,这一年的岁入,也远在大清国之上!” “不可能吧,一个人一年可以生产二十两白银的东西,那这个国家得富裕成什么样子!” 左宗棠震惊道。 “如果不那么富裕,以他们大英帝国的人口,如何是我们的对手呢?不扯远了,一句话,现在西洋人过的比我们饱足,自然也就识礼节,有修养了,我们单单看中教化,可是三四万万人口,连吃饭都吃不饱,又如何有精力去顾忌礼仪?当年明末之时,陕甘大旱,农民易子而食的情况都时有发生啊,又哪里来的礼节?” 左宗棠听完顿时陷入了沉思,今天听到的见闻实在是令他太吃惊了,一时难以全部消化掉,不是他的学识不够,而是这些见解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有一样,儒家有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郭烨继续给左宗棠灌输着自己的思想,“话是不错,但是好好地一句话,被后人给念歪了!” 左宗棠疑惑道:“明帅,这句话也有问题?哪里有问题?我怎么没有发现?” 郭烨冷笑道:“季高兄,很简单,朝廷科举取士,人们出人头地,就只有参加科考一条路,而且还是死板的八股文,多少书生皓首穷经,一辈子都耽搁在了八股之中,季高兄,您当年不也是屡试不第吗?如果没有太平天国的起事,只怕你也要老死林泉了吧?可是,从您第一次参加科考,到现在,所有的举子、进士加在一起,不下千人甚至万人,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一个比您更加有才识的人呢?您一身学识经天纬地倒是说说,这身本事有多少来自于八股?” 左宗棠默然,良久方才说道:“明帅说的是,科举取士却是弊端丛生,多少书生只知道埋首四书五经,死读书,读死书,即便是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读来何用?只是,不以科举取士,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科举不是不可以,而是,我们那句话错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凭什么读书就最是高贵?没有农人劳作,那个读书人不得饿死?没有妇人纺织,匠人盖房,那个人不得冻死?没有杏林妙手,哪个病人不得受尽折磨?各行各业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哪里来的高低贵贱?这只不过是儒生偏执之语,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 “所以,你就想要大变,来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变?” “不错!就是要来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变,一举打破束缚咱们中华千年之久的牢笼,使汉人重见天日,重获自由!” “明帅,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在你眼里,这名教几乎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但是你不要忘了,咱们中华可是屹立世界五千年之久,秦汉之鼎盛,隋唐之强悍,赵宋之风流,哪一个时代不是独领风sao?不就是凭借的儒学吗?” “赵宋之后呢?” 郭烨问道,“赵宋之后,咱们汉人却是再也难寻往日雄风了,即便是宋朝,我们也是饱受辽、金、夏、蒙的异族欺凌,为什么?” 额…… 左宗棠哑口无言,为什么?在左宗棠眼里,这只不过是朝代更替而已,一个朝代总是有它的命祚,兴有定时,亡有定时,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郭烨竟然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左宗棠当然答不上来了。 “季高兄,您自幼耳濡目染,接受的是儒家的学说,言必称孔孟,然则,你们的学问有多少是从孔孟来的?如果真的是从孔孟来的,那也是一件幸事,可惜了,你们接受的不过都是被阉割了的儒学罢了,挂着孔孟的名义,却是朱熹阉割一遍的理学,以及王阳明阉割第二遍的心学罢了,还有多少是孔孟的东西?” “这……” 左宗棠听着郭烨的话,心头满是不服气,这个小子满嘴都是谬论啊,但是谬论之下,又让人无从辩驳,郭烨每一句话都是直指如今儒学道统的要害,鞭辟入里,即便是以左宗棠的大才,都有着一股无力的感觉!但是让左宗棠接受郭烨关于他接受的儒学是被阉割的儒学,这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绝对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