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离去与商队
之后两天，莫妮亚没有去找思依。虽说思依是神眷者仅仅是她的一个猜测，但小小法师可不打算赌一下虚无缥缈的运气，万一真的得见神灵，那可就只能将身家性命寄托在神祇的好恶上。 莫妮亚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十年的约定也很是头痛。小小法师从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也不打算成为一名失约之人，只是去见居住在神殿区的小小女孩，委实冒着不可接受的风险。 在天平的两端一端是情感，另一端是理智，在情感与理智之间，天平上下起伏，游移不定——莫妮亚也是一样。小小法师对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依旧没有做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抉择。 以后再说吧。 最后，小小的法师做起了鸵鸟：反正还有十年不是？ 这两天，因为害怕与思依相遇，她没有去神殿区，而是泡在圣蔷薇大图书馆中。圣蔷薇之城是马斯坦中部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这里的图书馆自然有法术类专区，只是抄录每个法术，都要花费五个马斯坦银币。 当然，如果你足够天才，也可以在图书馆中直接学习。不过，这种天才至少在莫妮亚今生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在法术的学习中，莫妮亚已经算是天才了，一个普通的低阶法术只要一两天的时间就能搞明白结构，这是足以将普通法师甩开几条街的惊人速度。 莫妮亚身上的银币不多，只剩下二十多个马斯坦银币，这其中还要留下一部分备用，莫妮亚最终只抄录了三个法术。受之前战斗的影响，这三个法术都是短音节吟唱的法术，它们分别是：地陷术、强光术、索斯的治疗术。 地陷术和索斯的治疗术是低阶法术，地陷术是可以制造一定范围的地底塌陷，对集团作战能提供巨大的帮助，索斯的治疗术是低阶法师少有的治疗系法术，虽然比起神术的立竿见影要差上很多，但在战斗后能够很有效的帮助佣兵们减轻痛苦，加快伤口痊愈。 至于强光术是莫妮亚准备的自保法术,阶位仅仅是戏法，完全没有杀伤力。可如果在战职者近身时使用这个法术，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强光，至少让中术者失去三息时间的视野。 其实莫妮亚还想抄录更多的法术的，只是中阶以上的法术所消耗的金钱是囊中羞涩的小小法师所承受不能的，低阶真正实用的法术更是只存在于各个流派的秘传中，能找到三个性价比这么高的，很不容易。 时间在使用起来总是不够。 当曜日再次升起的时候，莫妮亚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 坐在马车中的小小法师随着车流一点点的向城外移动，神殿区在她的视野中渐渐的隐而不现，最终，莫妮亚叹息一声，不再回头。 “再见了，思依。”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纯白之堡。 几乎是“剑与玫瑰”离开圣蔷薇之城的同时，在他们预计的下一个休息点，南部城市艾妮吉最大的商会之一的“香水美人”中，老吉尔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商会会长的召见。 老吉尔并不老，只是大约三十五六岁。他的老是老在资格上，他在旅行商人这一行当已经工作了十五年。自从二十岁离开偏僻的南部山区前往繁华的商业城市艾妮吉时，他就憧憬着富饶的城市生活，他就开始一点一点利用自己南部人的身份优势，在两个地区做起旅行商人。 这一做就是十五年，期间有亏损也有盈利，到现在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凭借着他积攒的财富在艾妮吉申请荣耀市民，光明正大的在这座繁华如梦的城市中定居，然后生根发芽。 但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所愿，为了在孩子降生之前取得荣耀市民的荣誉，吉尔做出一场赌博。他在南部山区的老家买进大批的苹果，打算运往艾妮吉贩卖，只要这一趟买卖成功，他就可以赚取足够的马斯坦金币，让自己还没降生的孩子能够抬头挺胸的做人。 可惜，这一趟买卖失败了。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十数年的积累，失去了作为一名商人最起码的信誉。 他现在剩下的只有他的这一张老脸，怀胎的妻子以及“香水美人”的一大笔债务。这笔债务不是天文数字，但也是要辛辛苦苦工作数个年头才能还清本金的巨大债务。 老实说，他考虑过逃避，他考虑过一死了之。然而他放不下他的妻子，放不下他还没出世的孩子。如果他就这么撒手，他的债务一定会落在他们母子身上，这对他们母子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儿女远离贫穷，但他绝不想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丈夫，哪怕是豁出这条性命，有一些东西也必须要肩负。 所以，他来了。 “看，老吉尔来了。” “听说他的货物在南部山区里丢了，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一只被山民们奉为神灵的贤狼把他的苹果吃干抹净了。” “狼还会吃苹果，真是天方夜谭！” “也不想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十几年的清誉毁于一旦啊。” 他听得到周围行商的纷纷议论，他也知道，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他的理由。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所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旅行商人，而是商会，只要商会能减免他的部分利息，今天的一趟就是不虚此行。 “香水美人”是他的老东家了，彼此间多少还是有一些情谊的。哪怕商人更重要的始终是利益，彼此间的交情多少能给他一点缓和的余地。 大概等了三十穆沙，商会的漂亮女侍才通知他商会会长接见他的时间到了。商会会长艾维斯基·雷曼是老雷曼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接管父亲的生意才刚刚三年，在这三年中，商会的业绩蒸蒸日上，大有取代本地排名第一的商会“卡塞罗”，成为艾妮吉最大的商会的趋势。 艾维斯基是最正统的马斯坦人，据说祖上有马斯坦贵族血统，他身材高大，有着自然卷的金发，明亮不显忧郁的碧色眸子，永远穿着得体的衣着，每一个动作都尽显上流社会的优雅。 “吉尔先生，”年轻的商人示意他坐下，双手交握，身子前倾，“您是我们商会最早一批的合作伙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为商会的发展与繁荣做出了突出贡献。但您应该知道，对于商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利益而非情谊。诚然，我们之前有过很多次愉快的合作，但这一次您的失约使我们商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是我们所无法接受的。” “我知道的，艾维斯基先生。”吉尔点点头，“这一次跑商我失败了，将一生所积攒的或有形或无形的财富都消散殆尽，我现在除了我丰富的经验外已经一无是处，只能恳请您给我一个偿还的机会。” “我们‘香水美人’一向是人性化的商会，您对我们商会的发展帮助良多，我们给您两个选择。”年轻的商会会长说道，“第一个，是最直接的，您用您的经营的商队来抵债，我们缺乏一支经验丰富的商队，这可以说是我们商会的一个最致命的短板。” “很抱歉，艾维斯基先生。”吉尔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条件是我无法接受的，我的商团是我十多年辛苦的成果，也是我立足的根基，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将他们交出，希望您能理解。” “我能够理解您对商队的感情。”年轻的商会会长点点头，“所以我们准备了第二套方案，您和您的商队为我们无偿工作三年，培养出足够肩负起商会发展的商队，三年后，债务两清。” “感谢您的恩赐。”吉尔接受了这个提议，这个提议他其实占了一点便宜，三年时间还上那笔债务的本金不是难事，但关键的是债务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利滚利，最终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愿意为您效劳。”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吉尔先生。”艾维斯基伸出手，宽大有力而不失细腻，“愿我们能合作愉快。” 吉尔接受了对方的善意，用力的握住了对方伸出的友谊：“合作愉快。” “事实上，我们马上就要麻烦吉尔先生离开艾妮吉一趟。”艾维斯基微笑着，“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王国腹地，商业之都尼曼，距离稍微有一点远，不过我相信吉尔先生一定能圆满的完成任务，只是有一点要注意，这一次的货物是罗兹卡爵士预定的，他不希望他的仆从之外的人知道这批货物，明白吗？” “您的意思是雇主托运吗？” “差不多，我可不敢买卖这种货物，”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可是正经商人。” “我明白了。”吉尔已经大致猜到了所谓的货物到底是什么，归根到底，在南方唯一正规商人不愿接手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么，我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年轻的商会会长拍拍手，一名年轻的靓丽的女侍从帘幕后走出，“帮我有请罗姆斯先生，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对了，”他转过身，看向吉尔，“吉尔先生，我这里有一项很重要的情报，这一次之所以诚邀您的加入有很大程度取决于此。”接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有传言显示，‘卡塞罗’打算对我们动手。” “我明白了。”吉尔明白了此行的危险性，点点头，“我会请最好的佣兵团的。” “好了，吉尔先生。”艾维斯基严肃的面孔被玩世不恭的笑容所取代，“让我们等待罗姆斯先生的到来吧，他可是那位爵士身边的近人，我们能不能取得商业之都的出入权就看他会出多大力了。” “我明白了。” 这大概是吉尔说这句话最多的一天，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不过，对于年近中年的老行商来说，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无论如何，不能让妻子孩子背负债务。 无论如何，要让妻子孩子能够在艾妮吉抬头挺胸做人。 这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最为微薄的希冀。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 哪怕是尊严，哪怕是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