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二猎杀者
沙法在“香水美人”工作了九年时间，从老雷曼时代起，他就在这里担任守卫。老实说，在这里担任守卫是一件极其考验心跳的事情，商会里安排的是三年一轮换，不过，沙法拒绝了商会的提议。 他在这里待了九年，从最初这座地牢建成到现在，他一直待在这个幽森的地下世界，很少有得见天日的时候，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在心理上有什么怪癖，也绝非是他对这里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 他的女儿，拥有成为法师的天赋，被从王都来的法师带走，前往法师的学院学习法术，从此以后就能成为人上人。对于她女儿这种有资质的孩子，法师的教学是免费的，只是学习法术仍旧要花费大笔的材料费用，这是身为普通守卫的他所无力承担的。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一干就是九年。 九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不长也长。相对于其他工作，九年的工龄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事，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中，九年已经是所有守卫中工龄最长的，比起第二名的六年还要长出一大截。 不过，马上我马上也要离开了。 他长舒一口气，女儿在王都以出色的成绩毕业，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法师，他这些年的辛苦也不算白费。他打算过两天就向会长提交辞呈，离开这里，享受久违的阳光。 只是，这家伙还是有一点放不下…… 沙法的视线转移到同伴的身上，作为资格最老的守卫，他的组员永远是新人。巡视地下二层的黑牢并不如想象中的安全，有一些怪物的禁锢因为年久失修有一些不太牢靠，有几个地方如果太过靠近牢笼很容易会被突然张开的大嘴一口咬掉手臂甚至脑袋。 九年来，这些事件已经发生过十几起，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也是很多守卫感叹这些牢笼迟早关不住这些怪物的原因之一。估计等到几个月之后三年轮值期满，这里老一点资格的守卫都会选择离开，只会剩下完全不懂的新人们，面对这些越来越自由的怪物们。 “走吧，我们下去吧。”走到第二层入口前，沙法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同伴，“别怕，只要跟着我走那条安全路线，它们是没有办法伤害到你的。” “我，我……我知道。”他的同伴支支吾吾的说道，全身颤抖着，“可是，我感觉下去之后我们就再也上不上来了，前辈！相信我，我，我的感觉很灵的，从来没有出过错！” “是吗？”坦白的说，他是不太相信直觉什么的，只是就这样生硬的拒绝也不太好，于是他说道，“我很愿意相信你，但你要知道，我们选择在这里做守卫都是家里急需大笔的钱财的，如果这一次失职，我们很可能都会丢掉这个岗位，我倒是还好，这么些年下来好歹还是有一些积蓄，但你……” “我明白了！”新加入的守卫抬起头，“为了艾西亚小姐！我……” “好了，好了。”沙法哭笑不得，“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别念出声来嘛！”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向黑漆漆的洞口走去，他们不知道，在那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之下，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被逼无奈的分割线———————————— 薇娜好不容易才把对手击退，这一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太久，除了少数几个被敌人包夹的战职者外，就属她最后结束战斗。 结束战斗之后，她真的没有体力耐心去参与斩杀普通敌人的工作，就自己找了林间的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静静的等待着这场从一开始就一边倒的战斗的最后终结。 “薇……薇……薇娜大姐头！” 一个略有一些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从战场唤回，她偏过头，看向来者，忍不住皱起眉头：眼前这名鼻青脸肿，跟被十来个人群殴过一趟的家伙是谁？他为什么会认识我？ 贵族出身的佣兵少女犹豫着要不要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呼呼……薇娜大姐头，终于找到你了！” 对方似乎是兴奋过度，张开臂膀一个熊抱，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平胸少女直接面无表情的一脚踹开。 “大姐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长腿’爱德华啊！” “长腿”爱德华？貌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少女托着腮帮子，侧过头去，苦思冥想。终于，她想起了佣兵团中有一名因为跑得快而被冠以“长腿”绰号的佣兵。不过……她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佣兵，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似乎你有难言之隐，”薇娜看着对方苦瓜一样的表情，知道问到对方的伤心之处，理解的点点头，“算了，不用说了，我理解的。” “恩，薇娜大姐头。“佣兵一幅感动的要哭出来的样子，”这次我来是传递一个消息，费斯大人发现罗姆斯的动向很奇怪，他往城市南郊的别墅区去了。” “南郊，别墅区吗？” 薇娜眉头微微皱起，南郊的别墅区的确也是“香水美人”的势力范围，难道莫妮亚被囚禁的地方真的是那里，那我们在这里战斗又为了什么？ 是离开战场前往南郊，还是继续在这里鏖战？ 薇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果然，这种麻烦纠结的问题还是交给爱尼去处理吧。 她起身，让通知消息的爱德华先回旅馆，然后在战场中搜寻着爱罗尼卡，不多时，她找到了佣兵少女，用细刺剑刺穿了她的敌人的心脏后把她拉到空旷的角落：“听我说，爱尼，小莫妮亚很可能不在城市的东郊。”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费斯不是去跟踪罗姆斯了吗？在刚刚传来消息，罗姆斯前往城市南郊的别墅区——据我们了解的情报，那片破旧的别墅区也是‘香水美人’的势力范围。”薇娜说道，“我觉得没有那么多巧合。” “我也觉得南郊的可能性更大，”爱罗尼卡思考了一小会儿答复道，“南郊更像是一个陷阱，如果‘雷霆’真的只派战职者前来，很可能现在两边情势完全是逆反的。”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饵？” “应该是饵没错，只是光凭这个不能确定莫妮亚真的不在这里。”爱罗尼卡犹豫着，“让我好好想想……如果我是‘香水美人’的决策者的话，如果我的部队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我会选择将货物撤离？” “的确，东郊的战斗只要几十穆沙就会彻底终结，但现在还没有看到‘香水美人’在东郊的人员有动作。也就是说，”薇娜与爱罗尼卡对视一眼，“十有八九小莫妮亚和精灵并不在这里！” “和‘雷霆’的人支会一声，我们就离开。”爱罗尼卡说道，“我们现在因为预估错了地点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而‘香水美人’在得知‘雷霆’的大动作后应该已经预见到东郊战斗的失败，很可能他们已经在转移莫妮亚。” “真是麻烦。”薇娜向“雷霆”团长所在的那辆马车走去，抱怨着，“这一次总有一种感觉我们是被‘雷霆’骗来打白工的。” 薇娜没有想到，这句无心之语已经相当接近事实。 ————————————被逼无奈的分割线———————————— 沙法与他的同伴伴随着阵阵的“吱呀”声走过黑暗的木制楼道，来到地牢真正囚徒所在的第二层。楼道第一层的路口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光源，但在这里，除了囚笼中偶尔会被惊醒而显现的那一双双狰狞的可怕的鲜红之眸之外，是完完全全一望无际的黑暗。 如果可以的话守卫宁愿选择吞噬一切的幽暗，也不愿面对那一双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红之眸。那是死亡之眸，无比的冷漠，无比的残忍，只要看一眼，任何人都会从心底发出寒意——那是看待食物的眼神。 “果然，今天它们很兴奋。”沙法说道，“不知道是谁招惹了它们，真是给我们这些后来者添堵，无论看过多少次，每一次看到它们这种戏谑冰冷的目光，我就感觉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部耸立起来。” “我也一样，前辈。”新来的守卫小心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一幅生怕被牢笼中的囚徒听到的模样。 “别怕，我们还要为它们喂食。”沙法面无表情的说道，“等到那时候，才真正是考验你心跳的时候。” “啊？前辈，你说什么。”他的同伴显然是被刚刚那句话吓到了，浑身抖个不停，“我刚刚……没怎么听清。” “是喂食！” “喂……食！？” “当然。”沙法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没有我们投食，它们能活这么久？你不要忘记你腰包里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以为那些血淋淋的生rou块是今天下午的晚餐。” “前辈，我们那边流行吃三分熟的牛排……” “……” “别和我说冷笑话，这一点都不好笑。”短暂的沉默之后，沙法说道，然后他突兀的皱起眉头，“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他的同伴很肯定的回答：“没有，前辈。” “哦，可能是我多心了。”沙法说着，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新人，所以第一次的投食由我来指导，请注意，哪怕它们被铁链拴着，被囚笼囚禁着，假使不小心，一样会被它们杀死。” “可是，前辈，没有光，我看不清。” “光会刺激它们，让它们狂暴。”沙法说着，“从包中取出一片生rou后，走到铁笼前，在那里有一个投食专门的管道，用心找肯定可以找到，离铁笼还有一段安全的距离。” “找到了。” “很好，把生rou片丢进去！” “丢进去？就这一片，它们根本吃不饱吧。” “它们可是囚徒，让它们吃不饱，这样子就没有办法闹腾，这也算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明白。“新来的守卫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正准备投食，忽然之间听见”“嘣”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崩断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什么也看不见，“前……辈？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沙法的声音有点沉重，在黑暗中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潜意识恐惧支配了他的身心。 要冷静，沙法。 他在心底自语，然而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铁器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声音，而从声音的距离来看，就在他身边！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怪物破开牢笼！ 怎么可能！ 在心底一个声音这样咆哮，但沙法没有理会，他一边向楼道跑去，一边对与他一组的守卫喊道：“快跑，有一只怪物跑出来了，快跑，快点拿出光明石，碰撞它，让它发光！黑暗中我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什……么？”新来的守卫一脸哭丧着脸，全身发抖，“前辈！我胆子小，你可不要骗我呀！” “我像是会骗你的人吗！” “像……” 沙法几乎要被气岔气来，怎么这个新加入的守卫不仅仅是一个想为酒馆中的舞女赎身的妙人，更是一个分不清场合的活宝！指望他压根就是一个错误！老守卫无奈的一边奔跑着，一边摩擦着光明石。 光明石是盛产于马斯坦南部的一种奇妙的石头，通过摩擦和碰撞会发光发热，给人带来温暖与光明的感觉。几十次的摩擦碰撞之后，终于，沙法点亮了光明石。捧着这块石头，他转身，借助石头散发出微弱的亮光，他看清楚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他的同伴之前喂食的那个牢笼的牢门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牢笼中的怪物——一只体型壮硕的巨狼正趴在其身后，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想说话却因为恐惧而发不出声音，只是这样张大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音节。 “前辈，怎么了？”巨狼血盆大嘴之下的守卫，看着光亮传来的地方，全无所知的向前走来，“难道真的有危险，我这就过来了。” “你……”沙法不断的后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身后，艰难的克服恐惧，说道，“你身后！” “前辈……你说什么？”疑惑的停下脚步，守卫回过头去，入目的是一张血盆大口，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整个脑袋就被狼吻含住，再也发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巨狼漫步走来，守卫脑袋被随口吐出，在地上不断的滚动着，滚动着…… 沙法看着地上不住翻滚的脑袋，上面的面孔仿佛换成了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努力思考着脱身之道。 他要吃掉我，吃掉我…… 对了，食物！ 他急中生智，将包裹中的生rou全部放在地上，然后看着巨狼一步一步的临近，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用鼻子嗅了嗅地上的食物，没有对他发动攻击。 长长的舒一口气，沙法转过身子，拔腿就跑，跑啊跑，向着楼道上方跑去，这大概是他一生一种跑得最快的一次。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距离有一些远，不过在他现在全力的奔跑之下，已经可以看见上方摇曳的火光，可以看见那一抹微茫的希望！ 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能和大家在一起！ 只不过是区区一只巨狼而已！ 他的脸上绽放出得见光明的微笑，然后嘎然而止。带着微笑面容的头颅被巨狼随口吐出，在第二层的地板上滚呀滚，滚呀滚…… 巨狼一只狼爪踩在他的身体上，望着通道外的光明，忍不住嗥叫着，在它的身后，一双双猩红色的眸子不断睁开，一声声嗥叫让一层区巡视的每一名守卫感受到来自内心的寒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偏过头，望向声音来的方向，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茫然无知，只有在通道口上，那微笑着不曾闭目的头颅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而在更上方，莫妮亚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苦笑继续奔跑： “它们出来了。” ————————————被逼无奈的分割线———————————— 四千七百字啊。。。好久没写过的大章。 最后的存稿了，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发上来，但想到存稿可以慢慢攒——存稿常有而节假日不常有，庆祝双节双更一下不是更符合节日氛围的么，于是我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