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怨憎会I
世界树庭院。 天空的色彩，一如既往的黑暗——不存在曜日，不存在皓月，也不存在星辰，空洞洞的天幕上映照的只有零星几点灯光，而在灯光火焰的照射下，漆黑的丛林更有几分诡谲莫名的意味，行走在其间给人一种相当的不舒服的感觉。 莫妮亚与一脸郁郁的艾丝薇塔此时就走在林间的小道上，这是她们被分配的巡视任务——算起来她们在世界树的庭院已经轮值了七八天，每天都有上下两班，一班工作的时间是四个曜日时——至于晚上，尤克特拉希尔卫队没有安排法师的房舍，她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再一次的穿越半位面之门，享受一次时空颠倒空间紊乱的感觉。 “这是糟糕啊，这里。”几乎是惯例的，艾丝薇塔发出感叹，相比于莫妮亚强大的适应性，她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坏掉了——在没有白天黑夜，几乎被永恒黑暗笼罩的半位面中，她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可以舒舒服服看书的场所。更糟糕的是，每天都要在半位面之门前一进一出，法师的体质本来就远不如战职者，被这样折腾，能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简直就是奇迹——理所当然的，小小法师要排除在外。 “嗯……”莫妮亚对她的看法表示赞同——她倒是不怎么在意每天都要穿越的半位面之门，真正让她苦恼的是这个工作的枯燥无味——每天基本上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简直比机械劳动还要机械，除了信仰与职责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促使着卫队的核心成员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来。 “不过还好，我特地找护理结界的前辈确认过，我们法师和卫队并不从属，只是偶尔会被分配过来帮帮忙——下一次再来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新生代的法师应当也有所成长，我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知识古树里偷懒啦。”毫无长进的，艾丝薇塔的思想充满了懒惰与懈怠，不过这也是大部分精灵的通病，她只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而已。 “是吗？”莫妮亚接着这个话题往下延伸，“协会应当会有所补偿吧，这毕竟是一个相当折磨人的差事。” “没有细问，但听说挺丰厚的。”艾丝薇塔回答道——其实法师觉得，精灵少女来到这里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强迫她离开书本的同时，也强迫她与他人进行交流，哪怕依然任重而道远，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进步——至少，她和几名维系结界平稳运转的法师现在很聊得来，成为朋友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好。”莫妮亚一边看着她，一边点着头。 “对了，莫妮亚，你们家那两个小的怎么办，你还有拉花娜都是早出晚归。”上一个话题到此为止，艾丝薇塔离开了书之后反倒是一个挺健谈的孩子，说到话头上没完没了，“让她们还跟着你有点不太合适吧？”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莫妮亚无奈的摊开手，“终究是放心不下她们，无论表现多么成熟，也改变不了她们还是孩子的事实。” “说到孩子……”精灵少女用莫妮亚感觉很危险的眼神瞅着她，“小莫妮亚比起莉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吧？” 在“小”字上加了重音。 “我才不小，”莫妮亚被戳到痛脚，一下子跳了起来，“至少比薇塔要成熟！” “是啦，是啦……莫妮亚很成熟的……”精灵少女微笑着弯下腰，简单的比划着小小法师的身高，“这么成熟是吧？” 果然……艾丝薇塔这家伙……还是继续宅在知识古树里比较好…… 莫妮亚有些郁郁的想到，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另一方面，她也不由自主的记挂起自己的身高问题——依照原初精灵的生理发育周期来看，她想要长个子恐怕还要等到几千年之后——嘛……身高什么的，与成不成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才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咬牙切齿的声音。 心情愤恨归心情愤恨，莫妮亚倒不会因此而忽视自己应当尽的职责。相反，在这样心情糟糕的时候，她迫切的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供发泄的对象——只是非常可惜，这里是精灵之森，是世界树庭院，想找到一个不长眼睛的人类可是一件近乎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莫妮亚知道这一点，但她只是想想，只是下意识的张望一下，本身也没报什么特别的希望——然而仅仅是这一张望，她的神情忽然僵住，然后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视线所及之处，的确出现一名人类。 那是…… 艾丝薇塔偏过头来，注意到法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怎么啦？” 然后她看见法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精神一阵恍惚，耳畔传来的只有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之音，视线也随之越来越模糊，整个人都晃悠起来…… 这到底是？ 天旋地转…… “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可以潜入这里。”莫妮亚说道，在精灵少女彻底倒地前将其扶住，然后轻轻放下，如同保护幼崽的母豹般身子微微后倾，对接近的人影怒目以示——出现在眼前的人类身披灰色法袍，面容被兜帽所遮掩，看不真切——然而这点掩饰不至于使她辨认不出，这个家伙正是在入侵知识古树并且差点杀死她的入侵者。 “这还是需要感谢你，”灰袍法师说道，尽管说的是感谢的话，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感激之情，“如果不是通过早先在你身上布下的道标确定这里的坐标，我们还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这个半位面。” “是吗？”对于入侵者所说的入侵方式，再联想到她莫名其妙的被调入尤克特拉希尔卫队，莫妮亚本能的感到疑惑，可是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于是她接着询问道，“你们的目的不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手札吗？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找上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没有好的这种地步。” “万法之书？那只能算是一个添头。”入侵者似乎丝毫不在意法师的存在，优哉游哉的开口，“更何况拜你所赐，我估计是没有什么机会领悟以太的真谛，更进一步……所以，你猜猜我为什么来找你？” “看来大法师的心胸也不是那么宽广……”莫妮亚讪然道。 “没办法，被一个中阶法师耍的团团转堪称我一生的耻辱，这个场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入侵者顿了顿，没有理会小小法师语气中的讥讽，而是继续说道，“怎么样，是就这样被我杀死，还是来一场公平的决斗——至少，你的这位朋友可以活下去。” “大法师阁下还真是喜欢欺负人，”莫妮亚的视线在艾丝薇塔的身上微微驻留，然后抬起头，迎上对方冰冷的眸子，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说道，“大法师与中阶法师的‘公平’决斗还真是异想天开的提议。” 对于“公平”这个词，她咬字特别重。 “你拥有拒绝的权利。”大法师回应道，语调冰冷。 “但我可不敢拒绝。”莫妮亚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话锋一转，“如果我答应和你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那么艾丝薇塔的安全你能否保证？” “那是自然，”大法师回道，“她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是吗？”莫妮亚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还想请问下，在这场公平的决斗中，我能使用法术物品吗？” “请随意。”大法师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好吧，”莫妮亚点点头，拖长语调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大法师侧耳倾听。 然后莫妮亚猛然一个跨步，拔出腰际的短剑，抢攻上前！ “你这个家伙！”大法师措不及防，只来得及单手撑开法师护盾，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面前小小的精灵，“这样野蛮的战斗方式，你真的配得上法师这个称呼吗？” 短剑的剑锋与并不可视的壁垒碰撞，擦出炫目的火花。 然后——极其突兀的——短剑与小小法师的身影一同消失。 这是…… 无序空间跳跃？ 灰袍大法师头脑有那么一瞬间没有运转过来，只是茫然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等到醒悟的时候，他才愤慨的一跺脚，目光在小小法师消失的最后消失的地方和精灵少女躺着的地方来回徘徊，最终长长的叹上一口气——无论如何，他还做不到将刚刚说出来的话直接吞下去这么无耻的事情。 （被耍了。） 脑海里传出一个声音，他当然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越是这样他越发不能容忍自己被耍的事实暴露在这位老友的眼中。 （才没有，这只是让这场游戏更加的有意思而已。）他反驳道，然而脑海中依旧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 ——真是奇耻大辱。 他想到。 ps：怨憎会这个标题出自神秘物语，是一本相当不错的作品……嗯，可惜是个tj……我才不会说我是想不出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