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奥法之辉
战斗渐渐进入白热化，然而局面却是压倒性的不利。 ——总体力量上精灵虽然占优，但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掌控在敌人手里，凭借着对幻象的有效利用，圣殿战士将战场人为的划分出两个区域，一方面针对被圈划到战阵内的小股敌人采取歼灭的攻击姿态，另一方面则对反身营救的精灵战职者们高举盾牌，树立起一道短时间内难以逾越的坚实壁垒。 当莫妮亚被强制唤醒时，面临的正是这样糟糕的事态——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小小法师艰难的睁开双眼——这并不是一次很好的休眠，深度冥想恢复的并不全面，精神力还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越阶施法造成的偏头痛也依旧干扰着她的精神状态，想要完成相应的法术，不仅需要全神贯注，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作为以太意志的宠儿，法师或许并不缺少运气，但是……全神贯注……至少对于目前的莫妮亚来说，是横亘在眼面前的一道难题。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乱战之中谁也无法预判下一刻刀剑会从何处斩出，每个人都要保持最大的警惕以应对可能的来袭——莫妮亚也是一样，尽管作为实战派法师，战斗施法对于平时的她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不过……现在的法师可不是全盛状态，越阶施法的后遗症时刻在影响着她，想要像平时一样自然而然的施法，并不现实。 而且……要使用什么法术，来改变战局，这也是一个问题。 教会的武装力量与世俗的军队最大的不同之处不在于战力，而在于假想敌——王权的敌人唯有王权，王座之主的谕令唯有王座之主方能抗衡，但教会所面临的敌人却与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截然不同，自第一纪元末期君临大地，横扫寰宇之后，教权所需要讨伐的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异端。 ——凡不从神者，皆为异端。 精灵、法师……乃至太古生物，教会的敌人之中，都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想要击败他们，屠戮他们，拥有抗衡超凡之力的武装是必须的——不知从何时起，教会的神官必定会掌握消弭法术的神言，教会部队的铠甲都会铭刻抵御法术的纹章，能够自由cao纵以太之力的法师，成为了教会最大的敌人。 法师在研究教会，教会也在研究法师，双方的斗智斗勇，几乎横贯了整个第二纪元——其结果自然毫无疑问，拥有真神做后盾的教会取得了绝对的优胜，法师被迫遵循着隐世法则隐匿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由云端高塔上备受尊崇的学者逐渐演变为民间传说中那些掌握着蛊惑人心的邪恶力量的怪人，所向披靡的圣殿骑士团摧毁了一切敢于反抗的力量，甚至连矗立于凡世之巅的大法师，也如落雨般纷纷陨落在神灵的神威之下。 ——无可奈何 这大概是所有法师对这段历史的看法，也是绝大部分法师对教会所管辖的冠以圣殿之名的武装力量的看法——经过整整一个纪元的对抗，教会对于法术抗性的研究数据已相当丰富，每一名圣殿战士的铠甲盾牌都是由法师难以cao纵的高固态化金属打造，在铭刻上抵御法术纹章的同时，附上消弭法术的神术，再加上战斗时必定吟唱的种种赐福……法师看到这样一支队伍，简直就像看到乌龟壳一般无从下手。 莫妮亚是法师，莫妮亚也有着和其它所有法师一样的烦恼。 尤其是现在，尤其是以如此糟糕的精神状态。 找不到对策，找不到方法。 还真是糟糕到极点啊…… 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其实是一无所知的——在当时那个情形之下，没有谁有那个时间和心思向她解释那诡异到完全没有人弄明白的事态，莫妮亚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在清醒的第一时间，投入了战斗之中。 ——施法能力虽然还有所欠缺，但好歹也是一名一流的战士。 嘛……大概吧？ 险之又险的躲开圣殿战士的挥砍，小小的法师忍不住收回了发散的思维——现在可不是分神的时候，战局正向最糟糕的那个方向一点点的滑落，如果再不做出相应的行动去扭转局势，陷于包围圈之内的精灵战职者们很有可能在完成汇合之前就会被敌人蚕食干净，即使是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只有强制咏唱越阶施法吗？ 能够在这个情形下使用并对整体战局产生影响的法术，莫妮亚暂时能够想到的只有高阶法术烈焰风暴，然而……以目前的精神状态越阶使用高阶法术，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为了驾驭住超出自身能力范畴的力量，法师的精神必须保持高度的集中，有哪怕分毫的松懈，都有可能导致法术的失控——强大而无序的力量以施法者为中心爆裂开来，将包括施法者在内周围的一切湮灭。 况且，莫妮亚现在所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集中力的难以保持，更是一个于法师而言何等不利的情境——之前因越阶施法造成的偏头痛依旧没有褪去，现在又身陷敌人的包围圈之中，处处皆是刀光剑影，处处皆是银白甲胄，举目望去，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暂时放开顾虑，集中精神进行咏唱的地方…… 怎么办？ 小小法师迟疑着，并在形势恶化到一个临界点前，咬了咬牙。 “保护我。” 她说，也是命令。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后，法师合上眼帘，放空精神，嘴唇微微开合，古老艰涩的咒文如同诗篇一般被咏唱，四十二节长的咒文之歌一口气吟诵了超过一半，大气在法师的制御下发出不安的躁鸣，红莲一般的火云已在遥远的天幕之上初现端倪。 但在一切大好之际，吟唱的节奏却微不可查的停顿了半拍——令人作呕的空虚感与如海啸一般呼啸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连续的越阶施法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点精神，然而……进入最后阶段的不稳定塑形却在向她索求更多，她所能做的只有不顾可能的严重后果，强行透支潜能，维系着供给。 如果是一般的法师……可能就要断绝晋升通道了吧？ 不过，又一次被这血脉所救了啊…… 在苦痛之中，精神反而更加的明晰，莫妮亚一边控制着烈焰风暴的酝酿，一边用这样不着边际的想法舒缓着自己的痛苦——作为原初精灵的血脉，晋升并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关卡，因此极其幸运的，越阶施法对于法师而言最糟糕的后果得以避免，她所需要承受的只是精神上的创痛。 再坚持几节就好了…… 烈焰风暴的咒文长达四十二节，法师吟唱到现在才不过三十七节，还剩下五节的咒文，如果按照平常的速度，大约只需要不足一穆尔的时间，可是现在这样的状态，想要吟唱完成，所需要的不仅是毅力，更是耐心。 莫妮亚倒是有这个耐心，然而并不能奢望敌人具有这样宝贵的品质——事实上，在察觉了天幕上波澜壮阔的烈焰之云后，敌人攻击的强度猛然提高了一个档次，为了保护她的施法不受打扰，两名保护者已然遍体鳞伤。 必须尽快。 尽管意识到了这点，莫妮亚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光是维系烈焰风暴的展开，便已竭尽全力的她，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加快吟唱的速度，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做好她能做好的一切，然后默默的祈祷，祈祷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事与愿违。 炽热之血终究飞溅，鲜红之花终究怒放，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歉意的笑容。 这这这…… 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莫妮亚可以理解，当长剑斩落之际为何她会选择挡在自己的身前，但理解归理解，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震撼，却无法自制。 明明连名字都不清楚……明明…… 莫妮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吐出的却是一连串的咒文，最后一节的咒文。 “Flaer！” 法师以近乎宣泄般的方式宣告着法术的完成，似乎在响应她的愤怒，世界被渲染成一片鲜红，灼人的风沙在干热的大地上呼啸，随后……天地醒转，漫天的云霞卷入一片绯红的混沌之中，红莲的烈焰自苍穹之上坠落，在大地的震鸣声的伴奏下掀起毁灭的风暴，将大地上的一切予以歼灭。 烈焰风暴，于此降临。 以法师现有的精神力，施放的烈焰风暴不过是一个缩略版，笼罩的范围不足高阶法师的一半，其威力也远远不足以弑杀战职者，但放在这里，放在这个情境中，这种缩水版的大范围杀伤性法术真是再合适不过——烈焰风暴降临的地点是圣殿战士为了抵御回防的精灵战职者们所树立的壁垒，所笼罩的范围小，意味着的是误伤友军的概率小，而威力虽然比起高阶法师的要略低，但能够杀死被神术保护的圣殿战士，而不具备击杀战职者的威力，在此时此刻，恰到好处。 只是……对于施法者的压力，却不是那么的友好——几乎在烈焰降临的同一时间，战场上的一切离法师远去。 莫妮亚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