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灰色星球、致命之光（下）
烈阳前后分三次，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百小时在天堂区总控基地里，几百年的监控，也只能筛选出影响重大的事件进行浏览，至于声音……几十倍快进中想听也听不了，所以对于个体案件的确是不知道的。 既然有觉醒者，监管者又不会刻意对天堂区施行保密，那自然会有人对里面的“原始人”打歪主意，冒充救世主就是个案发数目较多的类型。 或许有人心怀不轨，也或许有人是真心想帮天堂区勇士，不过“救世主”进去里面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导致结果都不怎么样。 几个问题。 首先，天堂区勇士并不是真的古代人，而是现代智人的后代，在古代三岁能文对于现代智人简直弱的可以，那只能在古代低识字率背景下算个事儿，哪怕是现在，天堂区仍然保留着制作木质智力开发玩具的做法和练习事项。所以“穿越”时间偏早的，要面对的是知识面严重偏高的“野人”，据说先行者就因为没搞清状况，进去没两天就惹了众怒被打残了。 第二，身为休眠人，难以直接适应现在地球的环境状态，天堂区勇士在最初时也是疾病频发，依靠现代化社区的齐全药品才熬过去。但首批居民的平均自然死亡年龄仍然是只有休眠人平均值的四分之一，环境破坏前非休眠群体均值的二分之一，也就是不到六十岁。后面生活环境更恶劣，第一二代后代更低，直到第四代才再次出现自然死亡年龄八十岁以上的。 在天堂区居民分散后，已经没有完备的医疗条件，“救世主”出现各类勇士后代们都搞不明白的病痛简直就是日常状况，监管者记录在案的，就有两人在两年内就死于病痛。 觉醒者在身体条件方面不如勇士，智力不会有明显压制，完整的知识面算是他们仅剩的优势。 然而可惜的是，现代知识在天堂区派不上什么用场，就像烈阳对电能的看法一样，电能及其衍生品都需要非常细化的社会分工，而细化的社会分工必然需要一个较大的人口基数支撑。 在电能之前，还有蒸汽机可以替代畜力，不过这东西人家首批居民在没电之后早就自己捣鼓出来了，只是这东西在水利资源丰富的天堂区没啥用，很多需要用力的事水车就能做，交通……天堂区不临海，至于火车，几千个人只怕维护铁轨都不够，别说铺设了。什么？蒸汽机汽车？在手工加工精度下，那玩意的重量能在草地上跑？蒸汽机在天堂区只维持几台在西部做些矿井工作。 除了电与蒸汽机，石油也是人类文明重要的一环，不过很可惜，石油在天堂区没有。想用那东西，就算是监管者，也得通过层层审批。 总之，天堂区的主要问题是用不上、做不出来、人口不够，而不是知识方面。 雪的故事中的几个“救世主”都没有完成救世的任务，反而在烈阳看来，他们时不时的冒出来，反而每次都会补充一些天堂区勇士们在传承中漏掉的知识，说起来，现在东区那座被四大部族承诺保护的纸质图书馆，得有三分之一是他们的“功劳”。 听着故事，中途休息了一次，很顺利的回到了休眠城，相比去的时候，烈阳此时的体能才相当于正常人水平，保护服的维持功能让他做运动时能维持稍长的时间。 进入城区边缘，飞行车已经停在旁边，里面有个发光的女人对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在城外经历过她只能通过机器人发声的情况，再见面时她的状态不由得让他多看了眼。 坐进车，关上车门，取下全罩式头盔。 “呼……！”他狠狠吐了口气。 现在不算密闭空间，城区和城外的空气是一样的，不过城区会消毒，在情况允许时他是不喜欢头盔的。 “你还有三百二十分钟。” “你找我回来难道只是说一声我订的货进入测试阶段了？”几天没谈正事，在悬浮车启动前他提出了问题。 投影状态的雪并没有立即回答，视线在车前方停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如果可能，我希望在这个纪元你能拿到更多的精华。” “虫子的精华？为什么？”他的反应还算快，立刻明白她的话题突然转到第二世界去了。 “我不喜欢人类的好奇心，但你的身份扮演的很好，这次可以告诉你。”她稍作停顿，带着点奇怪的意味看了他一眼，“雨的管区最近太封闭了，有人开始担心那边的状况，希望物资流动起来。” 因为城区任何地点的景色都完全一致，没什么可看的，烈阳很自然的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有时候雪挺让人疑惑的，她看人又不是依赖投影本身，却做着这种动作。假如说是为了显得有生人气息，她又从没想要成为人类，明显假设不成立。 相比她在地球的行为表现，她的话则很容易理解了。 第二世界的重要功能是为现有人类社会带来物资流通性，实际上就是以第二世界现阶段的星币来充当等价交换物。会弄成这样，因为现实的四大管区里，地球和火星拥有全种类物资，而另两个则没有，单向流通的结果是物资缺少的管区最终会没有支付手段，进而导致流通枯竭或四大管区各自独立，同时没有流通就无法促进太空航行科技的进步，恰好这一点才是现代人类社会的头等大事。 不像大银河时代，即将迈入星际殖民时代的人类体系，因超空间航行技术迟迟无法突破，被束缚在太阳系已经有上千年。 说起来相当悲剧，当年超空间通讯技术的出现让四大管区实现同步管理，似乎眼看就能向其他恒星系进发，然而最后一步一直卡在那，如同一道天堑。 “我尽量吧，不过你得透露下，所有的虫子都是一样的吗？” “现阶段只有少部分虫子是你需要留意的。” ……意思是暂时都找目标不到，只能等虫子们发展壮大再说。 “明白了，到时候我会注意虫子的。回去前让我上去看看太阳吧。” 他说完话，雪转过脸来摆出眉头微皱的表情：“你确定又要来一次？” 他点头做回答。 雪没再问，悬浮车启动穿过城市，在一处被几栋楼包裹的貌似金属广场的地方停下。 车一停下来，立刻又机器人抱着几个酒桶形状的东西上来加装在悬浮车外。准备完成，悬浮车开始向上飞，并且在数百米的高度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没有关于殖民的新闻？”趁着最后一点时间，他又问了个问题。 “二号方舟已经快到了，晚几年可能有你想听的。” “二号……两百年前的船呢，希望一切顺利吧。” 虽然没有超空间航行技术，但是人类一直也没放弃向太阳系外发展的愿望，只有脱离太阳系，才能保证在任何状况下都能给人类这种碳基生物留下种子。 一号飞到目标点花了四百年，在到达之前百来年就已经失联，至于出了什么问题，雪一直以他的咨询级别不够没有透露。反正二号和一号的技术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了，飞的时间缩了一半就是证明。 此时车窗外突然变得一片漆黑，车子正在穿过云层。 “谢谢你陪我聊天。” 漆黑的环境中，那闪烁着微光的女性投影说了句奇怪的话。 “地球人都愿意陪你聊天，为什么要感谢我。”虽然是个问题，他的语气却不像在问话。 “因为这里是真实，而你们人类在真实里一直很排斥异类。”短短的几十秒，车子已经穿过云层，太阳似乎就在车窗外，“……你确认要再来一次？”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太阳，用她的话回答了她：“因为这里是真实，它会赋予我无法用数据表现的感受。” 过了几秒，旁边没有反应，烈阳不得不侧过头再说一次：“打开滤镜吧，雪。” 结果是他说完话，雪的女性投影直接消失了，刚刚一直发出女声的设备，转而使用机械式毫无感情的声音：“二十秒后开启滤镜，您现在的位置在云层以上，请穿好防护服并带好护目镜。” 她的直接消失让他愣了一下，继而转头继续看他的太阳，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你真的比我更像‘人’了。” 滤镜开启，深色玻璃颜色逐渐变淡，原本并不刺目的光线随着玻璃颜色的改变增强了十倍以上！车内的气温也似乎立刻提高了几度。 烈阳伸出一只手挡在脸前方几公分，手指却是张开的，也没挡住眼睛。漆黑的瞳仁，在短短的两分钟内渐渐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白色，而眼白则快速的增加着明显的血丝。 终于，他在皮肤失去知觉前开口了：“关闭滤镜，回去吧。” 车内光线暗了下来，车子自行向下开始穿过了云层，花了些时间，车子回到了它的起点——鸡蛋存放屋的平台。 在鸡蛋机器人们的帮助下开始回到“蛋”中的准备时，雪的投影再次出现了。 “我不喜欢心灵鸡汤，再说个原因吧。” 女人真麻烦，数字的也一样。 “好吧，这种感受能让我时刻记住自己不是‘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