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掉的城市
永寂海，寂临城。 绵密的阴雨连着下了数日，在头顶黑雾的压迫下，整个城市如同死亡一般，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损毁的建筑间囤积着大量积水，让所谓的城区变得像大小不一池塘，随处可见残破的漂浮物。 在清理过几遍的街道上，有黑黄条纹的大型车辆疾驰而过，扬起大量水花。 “正在赶往齐林大街，收到请回复。” “别回复了，快来吧！这边第三台抽水泵已经宕机了。” “在路上了在路上了，唉……所以我就说一座城市的排水系统真的很重要。” “哪座城市被炮弹犁一遍机能不瘫痪！专心开车，别在路上给我掉链子。” 这时，雨幕突然加重了，视野被罩上一层朦胧的白色。 “喂……这雨怎么突然就变大了？” “这鬼城市就这样，在下更大之前，给我赶紧的！” “不是……”驾驶员看着明显吃力起来的雨刷器，不得不抛掉一定速度，“照这个趋势大街上很快也要淹，我这车是刚改装的，底盘不够高啊！” “你还真是能给我找事……那你等着，我去给A哥说一下。” 不到五分钟，天空中的雨莫名停了。 “什么情况，你是阿拉丁神灯或者海螺姑娘吗？” “这种事你就不要管了，给我把油门踩到底！”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那个人’吧？” 踩下油门，街道上响起发动机暴躁的轰鸣声，卷起了一路水花。 …… 寂临城外围，被点亮雾光的某个方碑上。 身穿黑色大衣，头戴同色礼帽的青年站在塔顶边缘，冷冷俯瞰整个城市，伸出的左手让雨水停在半空。 在他身后，一身青白色公主裙的金发少女从塔背后走出，走到青年身边摇了摇头。 “这三十三座塔，是来历不明的存在为了避免城市被扯成碎片钉下的，但为什么会呈现末日计时的状态，爱丽丝也不清楚。” 青年朝她点了点头，继续维持雨水静止。 “呼……”爱丽丝看着眼前黑沉压抑的氛围，叉腰叹了口气，“明明一个礼拜前还在海边度假，一回来就面对这种氛围，真的很难让人适应呢。” 这时，隔得很远的地方有声音喊来，像是用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扩音器，感觉小半个城区都能听见。 “喂——！苏克——！你们那边发现什么了吗——！” 苏克抽了抽嘴角，没去理会林鸦的声音，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摸了摸爱丽丝脑袋。 “至少爱丽丝还愿意穿这身衣服，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爱丽丝提着裙摆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这身是她自从成为人偶后，绝大多数时间都穿着的衣物，一模一样的配置衣柜里还有十几件。 不过在过去半年时间里，她一次也没有穿过。 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穿上它们了。 “嘿嘿……主人在那天最后可是答应我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一起～” 苏克轻轻笑了笑，回应了期待他回答的少女。 “嗯。” …… “这座城市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我们为何还不肯答应海肯的条件，尽早完成迁移呢！” 气氛沉重的会议室内，有人大声宣泄着不满。 自从会议成员逐渐增多，不和谐的声音终究还是冒了出来。 这些天里，城市的重建和人员管理并不顺利，灾难让城市机能瘫痪，连日的降雨让施工异常艰难，再加上六十多万寂临城民众每天都需要物资供给，地联会想遍了所有办法，还是难以补上巨大的缺口。 有些原本抱持开战信念的组织，在逐渐变得混乱不堪的局势下，也慢慢开始动摇。 在会议桌前预感到被奴役的未来，每个人都会用力拍着桌子反抗，但只要出了会议室，在这座城市待上几天，灾难和恐慌就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身体的感官在重复提醒自己，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尤其是头顶笼罩的黑雾，那好似始终在提醒人类，这根本不是反抗就能解决的问题。 雷格交叉着双手在上首位沉默听着，眼下的局势是他能够料想到的，也没有办法阻止。 说到底，新人类在地窟世界，同样没有法律支配，有实力组织的意见，会占到相当大的比重。 “我有不同意见，”李微娜的表情很冷，举手站起来说道，“这位先生，你是否仔细研读过条约上的内容？” “那，那当然！再怎么样也比继续拖下去要好吧，两个神国不是马上就要开战了吗，这座破城市根本就没必要去拯救！” “很好，”李微娜态度不变点点头，冷静阐述道，“不如就由你们先履行条约上的内容试试看，把我们当作海肯王国来效忠，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奴隶了。” 那人脸上惊讶的愣了愣。 “那，那怎么能一样？我为什么要向你们低头，你们又给不了他们能给的条件！” “原来如此，看来你觉得能够提供条件的海肯骑士在先天上就高我们一等，难怪这么急着就开始摇尾乞怜。” 不等对方愣住，她转头看向其他人说道： “各位，条约上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书面上的文字而已，如果有谁真的可以接受，我建议不如让他家先出来做个表率，让我们观察观察当狗具体是什么样子。”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 “说起来，我对你们未婚妻的初夜权还是有点兴趣的。” 沉闷的会议室响起笑声，最上方的雷格也笑了笑，但他并不是在笑李微娜讲话的内容，而是对她表示称赞。 短短几句话，就用开玩笑的方式把问题剖析透彻，让人多去思考后果。 至少，这些核心组织的成员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那并非是完全舍弃加入其他神国的道路，而是必须要在交涉中达成某种平衡，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必须谨慎衡量，也需要得到足够有力的保障。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短时间的过程。 也并非是什么个人尊严问题。 如果当狗就能拥有未来，他雷格第一个去对其他神国摇尾乞怜，但事实上，他一个人这样做，没有丝毫作用。 这关乎的，是整个新人类文明能否延续。 见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雷格敲了敲桌面，沉声说道： “好了，玩笑没必要开得太过，我们既然是在讨论这件事，那就是在认真考虑加入海肯的可能性，对吧？” 他环视了一圈，用威严镇压住了气氛。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责怪李微娜，但要是李草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压根就是在唱双簧。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讲清楚。”雷格目光冷峻，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与平时成熟稳重的姿态不同，此刻的他身上散发出的，是踏过无数战友尸山血海的冷血。 “海肯那边需要我们提供的是苏克，所以就算你们擅自跑到人家神国门口像狗一样乞求，他们也只会把你们一脚踹开。” “关于昨天的事情，如果再有发生，我会以背叛整个新人类的罪名，号召所有还听从我指挥的势力，对其所有参与人员处以极刑。” 会议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昨天，发生了有新人类组织打算强行掳走苏克的事件。 虽然结果上，面对苏克和爱丽丝两位新人类顶尖战力的序列4，那个组织的计划毫无疑问失败，并且苏克也没有留情，连着将对方参与事件的全体成员屠灭。 但毕竟开了一个坏头，如果不加以遏制，可以预见无数的阴谋会朝他酝酿袭来，对谈判和前往深渊两条路都会造成恶劣影响。 此刻雷格展露新人类总指挥官的威严，就是为了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 但事情并不如他所愿，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更加如他所愿。 …… 此时的李草。 他站在另一处尖塔顶端的边缘，看着林鸦开着“扩音”标签，把“苏克”这两个字喊了出去。 “我都不知道，该说佩服你还是鄙视你了。” 他大概理解了林鸦脑子里的奇思妙想。 果不其然，不到三分钟，苏克和爱丽丝所在的尖塔，有一群魔药职业者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林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回过头笑了笑： “这不，引出来一个是一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