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古寨
一片低矮的石墙，地面上铺着大块的青石，一个老妇人背靠着墙坐着，干枯多皱的黑脸上一双毫无光彩的沉黯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咧开着，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牙齿。 她的身上穿着传统的少数民族服装，露在衣袖外的手和小臂又黑又瘦，脚上没有穿鞋，瘦干的，沾满了泥巴的脚前，一只黑色的土狗两眼灼灼，盯着镜头看。 “喀嚓！”苏利按下快门，拍了拍身旁蹲着的小狗：“杠子，咱们走。” 杠子是一只狗龄两岁的金毛犬，这时正懒洋洋地卧在苏利脚下，听到主人的命令，小狗嗓子眼里呜呜了两声，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老妇人和黑狗，却死赖着不起身。 苏利宠溺地笑了，他伸手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包小包装的平遥牛rou干，撕开一袋，把里面的小块牛rou干喂给名叫杠子的小狗。 杠子先不急着吃，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苏利的手，这才轻轻地咬住牛rou干，一番细嚼慢咽之后，金毛终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一边警惕地看着黑狗和老妇人，一边跟在苏利的脚边向寨子中心走去。 老妇人忽然向着苏利伸出一只黑瘦脏枯的手，低声用本地土话说了一句：“饿……给我点吃的……” 苏利不是很能听懂她的话，但是，结合着老妇人的表情动作，他知道老妇人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随手扔在老妇人的怀里。 老妇人的手太脏了，他不敢直接递给她，怕不小心会触到她的手。 老妇人极快地抓起火腿肠，试着用手撕了一下，没撕开，她立即把火腿肠放在嘴里，用所剩无几的牙齿咬开了包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身前的那只黑狗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利，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摇得飞快。 苏利冲它笑了笑，又掏出一根火腿肠，打开包装撕掉肠衣，随手把肠子丢给它。 粉红色的火腿肠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黑狗一跃而起，张开大嘴在它落地之前准确地接住了火腿肠，雪白的犬牙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它几乎没怎么嚼，就整个地把火腿肠吞了下去，随后又充满希冀地看向苏利。 杠子埋着头往前走，根本看都不看那只黑狗和火腿肠，在它的心里，火腿肠纯粹就是垃圾食品，是给垃圾狗吃的。 “没有了。”苏利冲着黑狗摊开双手耸耸肩，也不管它能否理解这个意思，带着杠子向寨子中心走去。 苏利是一名职业摄影师，在行内也算是颇有名气。 最近省里有一个摄影大赛，苏利就是专程来大山里采风，希望能够拍到好的作品参赛。 朋友向他介绍的这个古寨保存得很好，无论是那些老旧的建筑还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以及小路上闲适的人们，都透着一股淳朴和古拙的味儿，拍出的作品效果极好。 比如刚才那个瘦削而饥饿的老妇人和她身前的那只黑狗。 想到这儿，苏利回头看了看那只黑狗，它远远地站着，冲着他摇尾巴，却并没有跟上来，老妇人的一只手搭在狗的背上，包裹在皱纹中间的眼睛沉沉地盯着他。 这目光令人很不舒服，苏利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漫无目地地看向前面——对不起，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我的能力有限。 苏利带着杠子在寨子中逛了一圈，又拍了几张照片，发现寨子的南边有一个小小的山包。 山包地势很高，从那里，也许能拍出一张不错的古寨整体鸟瞰图。 他兴致勃勃地拍了拍杠子的头，带着杠子向那儿走过去。 这个小山包从远处看起来不算高，到了近处，当他站在小山包的脚下，才发觉其实是很高的。 好在山上虽然林深树密，但是林间有一条破败的石阶小路直通到山顶，以苏利常年在外面跑锻炼出来的敏捷和耐力，爬上去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杠子这只懒狗，也不知道肯不肯跟自己爬上去？ 这儿很是凉快，可能树木比较密的关系，甚至感觉有些阴冷。苏利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抽了支烟，拍了拍杠子的头：“来，杠子，我们上去。” 果然，小狗呜呜两声，眼睛恐惧地仰望着石阶路的尽头，死皮赖脸地不肯起身。 苏利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骂道：“再这么懒，下次可不带你出来了。” “喂，你这狗很漂亮啊！” 随着话声，一个女孩从山脚下的密林钻了出来。 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漂亮而略黑的脸蛋，头发在身后扎着一个小辫，穿着简单利落的青布衣裤，肩上背着一把鸟铳，手里提着用树枝串起来的两只野鸡和野兔，满脸笑容地看看苏利，最后视线落到了杠子身上。 杠子精得很，知道女孩在夸它，懒狗忽然来了精神，跳起来殷勤地跑到女孩身边围着她转，尾巴摇得那叫一个勤快，带起来的风把旁边的小草都扇得东倒西歪。 苏利只觉得脸上发烧——死杠子就这样，一见着漂亮的女孩子精神头就来了。刚才还懒得一动不动，现在，看它这个欢实劲儿！ 女孩放下手中的猎物，蹲下来和杠子嬉戏了一会儿，注意到苏利不停地看向上山的石阶路，站起身来问苏利：“你想上这山？” 苏利苦笑着点点头，拍拍躁动不安的杠子的脑袋：“是的，可这懒家伙不愿意上去。” “你不能上去！” 几乎在苏利话音刚落的同时，少女尖锐的声音响起，那语气几乎是严厉的重复了一遍：“这山你不能上去！” 苏利愕然地看着少女。 少女两道乌黑的眉毛紧紧地蹙着，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略微和缓了语气，但话中的意思还是十分坚定：“你不能上这山。” 苏利瞬间有些恼怒，心想不就是一座小山包么，又不是你家承包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凭什么不让我上去？ 令他更加生气的是吃里扒外的杠子：该死的懒狗呜呜地低声哼哼着，紧紧地靠在少女青色的裤角边，献媚地冲着少女摇着尾巴。 苏利的脸沉了下来，拍拍杠子的头：“走，咱们上山！” 杠子发出一声近乎哭泣的呜咽，夹着尾巴缩在少女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