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区区植物没有名字也很正常吧。
诘问一般,我死死地盯着三位始作俑者。 面对无形的压力,三人丝毫不见动摇。 “啊,这个嘛。”甚至还在装模作样,支支吾吾不说实话。 “行了行了,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清楚这件事吧,毕竟事故发生在一年前,”我不耐烦地摆摆手,“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论再怎么说也得搞清楚了。” “而且……” 我扫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这身衣服还真是合适呢。”——肯定准备了很久了吧。 只见枫烨无奈地耸了耸肩,轻松地说了句:“好吧,既然你执意要问。” “本来我们也没打算瞒你,只是想要把这些事分开几次来说罢了。” “没想到你还不领情。”枫烨流下了眼泪。 “啧,少来这套,赶紧的。” 你真的认为以你的年龄装可爱很合适吗? 好吧,真的很合适,显得我还不留情面了。 “老妪何故惺惺作处子态?”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蹦出这句话。 但我与枫烨交流一下眼神,觉得还是别说出来了,否则可能会挨打。 说起来这三人年龄究竟多大啊? “说来也简单,就是那个‘未知物质’,”枫烨停了一瞬,好像在斟酌用词,“就叫它物质‘X’吧。” 什么设元法。 “简单说结果就是——X把你的身体吃掉了。” “嗯~原来是吃掉了啊……”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欸?吃掉?”好像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后以你作为养料,长出了新的身体。” “嗯、嗯?”这是什么邪物? “等一下,那“X”本体到底是什么,简单说一下是什么性质也好。”听到话题逐步偏向奇怪方向的我迫切地想要纠正话题走向。 “树。”与我不同,枫烨依旧很冷静,就像早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一般。 “哦,树。”不是什么怪物之类的啊,安…… “安心个头啊!我是人哎,被植物——被树吃掉算怎么回事?食人树吗?” “啊,怎么说呢。本来我是想把X融入你的身体,结果……”见面这么久了,枫烨头一次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结果它过于霸道,侵略性极强,然后一山不容二虎,把我原来的身体给灭了,是吗?” “不止,它甚至没吃饱,还从我们这里骗走了不少。” “好家伙,原来我还是个植物人。”但现在木已成舟,说啥也没用了。 “难怪我和你们是没一丝相像啊,”我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那我的失忆呢?不会也与这个有关吧。” “很有可能,毕竟储存记忆的大脑没了嘛。” 好讲科学的回答。 “但是不对吧,那我怎么穿越过来的?灵魂去哪了。” “那个啊,恐怕是在身体被替换重建的时候,灵魂也被一同撕裂而变得混乱了吧,不过这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你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损失更严重的问题。”看来枫烨也有很多不解和无奈。 “灵魂依附于rou体,没有rou体便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灵与rou密不可分,就如被紧密地缝合在一起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这有灵魂和没灵魂不就几乎没啥区别了吗? 明明都确定有灵魂了,在这种地方却又显得格外现实。 也不知该是叹息,还是该说:果然如此。 是啊,我一直是我。既然这个世界有灵魂,那另一个世界(现代)也一定有灵魂。 上个世界里也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事,那就说明——灵魂这种东西,也没人们想的那么特殊吧。 “唉。”我轻声叹息。 “怎么了吗?”枫烨关切地发问。 “没什么。” 看我不打算解释,枫烨也不再追问。 “那我这个‘植物人’有什么非凡特质吗?” “没准,能光合作用?”枫烨一脸认真。 “那我能不用吃饭吗?” “不能,不过如果比断粮的话,你能比别人多活几天。” 感觉是个很适合野外求生的能力……就是屁用没有。 “像树一样——”没有注意到我的无语,这一次,枫烨说的很痛快,但我却隐隐感到不妙。 “没有属于人的性别。” 害,果然如此。 “这样啊。” 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又或许是因为无可奈何,除了轻轻叹息,余下的就只有相顾无言。 我耷拉了一会脑袋,终究还是抬起头用眼睛捕捉着东西,希望籍此找到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枫烨是暗枫色的头发,锦钟是金发,锦铃是银发,其各自的瞳色又与发色一致。 皆与我不同,完全没有亲人间的熟悉感,感觉有些落寞呐。 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锦钟、锦玲……是同姓! 哦哦!我发现了盲点。 我兴致勃勃地想要挑起话头,可又撞见了两位当事人的脸 ——这……你俩也不像啊。 遵循着世间常理,我下意识地认为是我思虑浅薄了。 但转念一想,我不就是反常理的最佳例子吗? 果然脑子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个世界的“常识”啊。 不过二人的名字这么像一家子,但除此之外又毫无相似之处, 这之中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哎,不管了,怎么说我们也算得上亲人,至少这种程度的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虽然对我来说,他们与陌生人区别不大。) 我旁敲侧击地问道:“嗯——那个,你俩姓氏相同哎。” “你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着实令我有些惊讶。” 看到锦钟面色如常,我顿时感到一阵安心。 “嗯……现在你就当我们是兄妹好了。” 哦~兄妹啊,“现在”“就当是”,听这意思还有故事呗。 再结合我之前的推测……
“别多想,你不是要去找她吗,”锦钟浅笑着督促我,“快去吧。” “但我还……” “快去吧。”锦钟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 最终以我退让,然后吃力地离开结束。 尽管身体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仿佛一步踏错就会摔个狗啃泥。 但一步一跛的我还是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说起来我还没问呢——我叫什么名字?” 我轻描淡写地询问着。 “名字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枫烨首次露出了无法开口的难堪。 “她当初说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用原来的名字了,”这一次锦钟很快接过了话头。 “所以你暂时还没有名字。” “那我该怎么办啊。总得有个用以称呼的名字吧。”(恼) “这个……你可以考虑自己取一个?”锦钟半试探性地提出意见。 “自己取吗?” 看着这陌生的世界,我无由来地感到一阵恍然。 视线游离无所,终落于归处。 夜幕为这镜天涂上了纯黑的底色,顶灯为我打上洁白的长光,之前怎么也看不清的窗中倒影也已变得格外分明, 回过头来,第一个闯入眼帘的,还是镜子。 说起来,我认识到自己,都是从“镜中”得见啊。 不顾本人意愿地,让我清楚地认识到——世界已然不再。 怅然间,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璃镜” “嗯?你说什么?”枫烨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微音色。 “璃·境,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噢噢!好名字啊!” “是吗?我觉得……” …… 没有再去管他人的反应,璃镜径直走到了门外,虚握把手。 从即将关闭的房门后,传来了枫烨的挽留: “你,真的不在意吗?关于你的身体。” 锦钟的嬉笑声因此停落,难言的沉默在里外流淌,又滑落。 “没关系的。” 从门缝中探出一张笑脸,然后便“哐”一声,消失不见。 璃镜没能看到,枫烨手中捏着的那张照片。 那似乎是一张全家福: 两位年轻的母亲坐在前方的椅子上,怀中抱着婴儿的襁褓,一名年轻的父亲安稳地扶着椅背。 周围簇拥着各形各色的人物,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那毫不掩藏的快乐。 襁褓中钻出浅浅的头发,一红一黑,表情慵懒轻柔,似要融化一般。 这实在是一张——非常平凡、却又温馨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