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一小友
此事告一段落,众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许久,快到午宴时,崔蓍忽然说道:“听说不周剑宗有个叫陈喜的小友,很有意思,能否请来见见。”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既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陈喜的,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见陈喜。 崔蓍乃南瞻仙盟貔貅殿殿主,正儿八经的修行界大佬,可以说是跺一跺脚,修行界都要晃三晃的人物。 而陈喜不过一山野小子,连宗门都没入,无势无名,比蝼蚁还要渺小。 他们真正是两个世界的人物,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现在修行界大佬忽然要见山野小子,岂不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崔蓍似乎早料到了众人的诧异,微微一笑道: “老朽没事时喜欢看看天下趣事,大家都知道,仙盟便有这么一份专门汇集天下趣事的快报,前段时间看到了则趣事,便是关于陈喜小友的,老朽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这次能来这里,便想着见他一见。” 这一番话本来是释众人疑问的,但一经说出,更让众人惊疑不定。 所谓的趣事,自然是指不周剑宗出赁自家福地一事,众人心知肚明,但让他们惊疑的是,如此微小之事,怎就上了仙盟快报? 不但上了快报,还受到了如此大人物的关注? 谢迁与颜之鲁一直觉得出赁福地辱没宗门颜面,最为敏感,这时都瞬也不瞬地盯着崔蓍。 “崔殿主所说的趣事可是指传言本宗出赁福地一事? 那全是以讹舛讹子虚乌有之事! 前段时间刚好有几位朋友来宗门论道,便暂留宗门之中,可笑的是竟有人作那般传言,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颜之鲁若无其事地说,脸上的纹路却深刻如刀。 时阚瞥了眼颜之鲁,大为不满,嘴巴微不可见的张了张,终于没有开口。 虽然她与颜之鲁意见不合,但在目的不明的南瞻仙盟貔貅殿主跟前,作为宗门长老的她自然不可能与颜之鲁有所争执,那不但惹人笑话,更会损害宗门利益,这一点她还是无比清楚的。 崔蓍本来已经留了心眼,故意没直接提出赁之事,却没想到众人反应如此激烈,知道自己是见不到陈喜了,暗暗叹息一声,当即找了个台阶下,呵呵笑道: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诚不妄也!若没来此,老夫便要受流言所误了!” 时阚仔细琢磨了会崔蓍前后态度,觉得他非但不像有什么坏心眼,反而对出赁一事似乎持赞赏态度,不禁试探道: “此虽为流言,若真有宗门出赁自家福地,崔殿主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时阚,似乎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如此问题,惊讶者有之,不满者亦有之。 面对着种种目光,时阚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坦然受之。 崔蓍本来不准备纠缠这件小事了,可听到时阚的提问,又来了兴趣。 虽然他不愿戳他人痛处,闹得不愉快,可他作为一方大佬,聊聊大道理的自由还是有的。 沉吟半晌,说道:“此事亘古未有,初试者,必然极难。” 时阚心想自己为了此事差点与宗门翻脸,用尽心机也还没搞出来一个头绪来,岂是一个难字能形容的,不禁问道: “难在何处?” “难处多不胜数,但最难的地方,还是人心。” “此话怎说?” “老朽家在城南,仙盟在城西,从老朽家到仙盟有三条路,这么多年来,老朽天天走的都是其中的一条路,几乎没走过其他两条路。 其实天天走的那条路一点趣味也没有,根本比不上另外两条路,可老朽只要出门,走的还是那条无趣的路。 诸位知道这是为何么?” 崔蓍微笑着问道,众人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了故事,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你习惯了走那条路,自然不肯换其他路走。” 时阚爽直,有什么说什么,见众人都不说话,脱口而出。 崔蓍点头道: “不错!就是老夫习惯了走那条路!纵然其他路更有趣,我也不肯轻易更换! 一旦习惯形成,改变便千难万难。 便说出赁宗门福地之事吧,若福地空闲着,出赁有利而无害,可这件事从没人做过,人们习惯于让他空着,这种习惯已经形成,要打破它便难如登天。 一旦有人要打破它,肯定会有人反对。 反对者的理由是什么呢? 亘古未有? 世无所行? 有辱宗门? …… 理由形形色色,但没有一个理由是指向此事之利弊。
其实没那么多理由,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习惯。 这便是人心的力量!” 崔蓍说完,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番道理并不深奥,也并不难理解,只是容易被忽视,只要被发现,便能直指人心。 是啊!习惯的力量,何其巨大! 自己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对宗门有弊端才反对的么,难道不是纯粹为了自己的面子么? 为何一提到这事,自己的第一反应便是有损面子,难道不是习惯于如此关联么? 习惯困住了庸碌大众,不也困住了自诩为高人一等的自己么? 听完崔蓍的话,谢迁不禁陷入了自我追问之中,越是如此问自己,越觉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时阚从没听过这么透彻这么痛快的话,叫道:“殿主此语,可浮一大白!” 扯下青皮葫芦,对着嘴汩汩灌了起来。 扬起的脖颈细腻洁白的如同和田玉,微绿的酒汁从嘴角流至脖颈,好似一条顽皮小虫爬在上面。 颜之鲁悠悠喝着浓茶,表情没有变过,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说至此时,宴席已备,小童过来请众人赴席,就在众人起身时,谢迁忽然说道: “崔殿主刚才说想见见陈喜小友,本宗确实有一位少年叫陈喜,他是在下觅得的一块璞玉,准备收为关门弟子,只是还没举行正式的拜师礼,不知殿主想见的是不是同一人。” 崔蓍没想到谢迁态度忽然大变,颇感意外,但这是好事,不禁笑道:“想必是同一人。” 谢迁扭头吩咐道:“平原,请陈喜过来,给他在席上也安排一个座位。” 颜之鲁愕然道:“宗主,这恐怕不妥!陈喜尚未正式入门,岂能与殿主同桌而宴,太失礼了!” 崔蓍哈哈笑道:“既然陈喜小友尚未入剑宗,那就还不算修行道中人,那就不用被道中辈分规矩所限嘛!只要聊得来,便能同桌宴!” 谢迁也笑道:“殿主所言甚是!那孩子所思所行确与常人不同,兴许你们能聊到一块儿来!” 既然客人都不反对,颜之鲁也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大袖一甩,兀自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