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杯觥交杂
天启二年六月二日,京师会同馆。(赴京公干官员居住场所) 在会同馆的院落中,十余个赴京的官员身着便装正在围坐在一起,饮茶酒,听声乐,进行着聚会宴饮。看似大家坐得十分随意,一领草席,席地而坐。但实际上规矩却暗含其中,仔细观察地话,会发现品级、长幼有序。 明初以右为尊,但至此时士人崇宋古制,复以左为尊。众人分列两行,长者居左,次者居右,相对而饮,可惜这会同馆虽然提供免费的住宿、食饮,但不提供高级服务,更没有什么梨园子弟,而在座的也都是一群年轻的官员,更请不起什么名角弹唱:有酒无乐,实为可惜。 众人三三两两互相聊着,他们都是朱由校从全国各地选拔,准备调入枢密院的官员。这些人有的已经抵达京城一月有余,有的才刚刚到几天,久久得不到皇帝的召见,闷在会同馆中,各自都是忐忑紧张,同时又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互相攀谈过后,发现左临右舍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上下级,于是就经常相互联系,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锦衣卫的人曾将这情况汇报给朱由校,但他并不在意,朱由校认为让他们先磨合一段时间,有利于以后工作的展开,所以对此也乐于见得,反正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这些年轻、实在是闲不住的官员们,每隔五六日便会一聚,又因为京师物价高昂,而且京官又多,如果去大酒楼,一次怕不是能遇到二三十个官员,而且还各个比自己的品级高,所以他们的聚会一般都是在会同馆的院中举行。 今日又是聚会的一天,众人饮酒至酣,却见一人推门而入,双手做辑连连告罪。 “白谷兄,你今日可是又来迟了,该罚该罚。”一个脸色微红的官员站起身来,右手做剑指状,高声喝道,显然这哥们已经喝嗨了,彻底放飞自我中。 在座的众人看着他这轻浮的举止,弄得都有些尴尬,但毕竟是未来的同僚,倒也没说些什么。左边首位的那个站起身来,向左右说:“无咎看来是醉了,你们赶快把他抬回房中。” 又转身向那来人拱了拱手,说道:“伯雅兄,你可叫我们等的好苦啊!” 没错,来者正是孙传庭,(字伯雅,又字白谷),他原本就是吏部验封主事,在京任职,所以在京城租了房子。不过如今已经调职到了枢密院中,所以闲暇之时也总是来到会同馆串门,拜访一下自己未来的共事者。 “还是莫要打趣我了,这京城拥堵,紧赶慢赶,不想今日却又是迟了。”孙传庭向各位行了礼,随后落入座中。 随着孙传庭的到来,酒宴的气氛又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潮。在座的官员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于是cao着各种稀奇古怪口音的官话,相互交流着,行酒赋作诗对。 虽然相互都能听懂对方说些什么,但在旁人听来属实怪异。 大明(汉地)现在有中原,冀鲁,辽东,西南,江淮五种官话。明以中原雅音为正,江淮地区的“中原之音“相对纯正,官话遂以南京官话为基础。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南京音调成为当时北京语音的正音基础。 100余年过去了,此时的京师口音与与南京口音有了不小的差别,虽然朝廷仍然以南京官话为官方语言,但事实上大多官员还是带着自己nongnong的乡音一一所以确实很需要磨合呢。 就在众人更筹交错,相互比拼诗词歌赋(装逼),畅谈国事(鬼扯)之时,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众人好奇张望,看看是不是又来了新的同志。可这一帮确实让他们吃了一惊,来的人高大魁梧,身着红紵丝纱罗衣,脚踩官靴,腰上挂着一个圆形的牙牌,手持一柄绣春刀一一显然这人是一个低级军官,但所属的却不是一般性质的军队一一要么是御林军,要么是锦衣卫。在他后面又跟着几位士卒,但未拿着兵器,只是扛了一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这青年壮汉将自己的腰牌解下,递了过来:“凡遇直宿者,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试百户”。 众人见了便知道,这位是锦衣卫,从六品;众人虽然马上就要当五品的大官,但毕竟现在还尚未上任,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谁应当先行礼了。大家都站起了身来,等待着锦衣卫说些什么。 锦衣卫将腰牌收了回去,向众人抱拳拱手,随后开口说的:“诸位大人,这是圣上让下官送来的。圣上希望诸位大人,尽快使用着京中生活,莫要蹉跎了光阴。下官告退了。”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几个士卒。把箱子抬到院落中间,放下,最后也跟着出了去。 听见“莫蹉跎了光阴”这几个字,众人都是羞红了脸,想想自己这几日总是在宴会中的放浪表现,属实觉得羞愧,看来陛下对此也甚是不满。 他们又是好奇,不知道皇帝所送来的到底是什么。看那几个士卒的表情,似乎这玩意儿还挺沉。 箱子打开,里面尽是些书籍:《西学凡》、《万国全图》、《职方外纪》…… 这些年轻的官员们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赶快洗脸醒酒,在接下来的几日中,他们都将翱翔在知识的海洋中。 那些书都是朱由校亲自挑选的,记载的都是此时代西方的科技人文,他希望这些人可以跟上时代。 虽然朱由校并不排斥那些年轻人聚会,联络感情。但毕竟在自己处理政务的时候,听说别人正在愉快的玩耍,心里难免十分不爽。于是正好趁此时机,让这些未来的改革者们提前的了解一下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