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别死就行
回车库途中，孟禁认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报名赊命人海选这个问题，突然，发现早上紧锁的车库门被人打开，他眼眸浮现警惕之色，反手牢牢抓紧后背的钢刀，迈着谨慎的步子靠近。 抵达门前，孟禁一愣，发现从北净土回来的百里一刀已经站在了躺在了沙发上，眯眼叼着根昂贵的香烟，表情尤其精彩。 “北净土的烟就是香，得劲！” 浓郁的烟雾布满了整个车库，孟禁挥手驱散着浓雾，呛的喉咙干痒，他见到百里一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穿着沾满了灰尘的破烂风衣的百里一刀，褶皱的容颜又苍老了几分，即使坚硬的身板挺得笔直，也难掩那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沧桑，在他见到孟禁的瞬间，嘴角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小伙子，挺厉害的啊，独自一人就斩灭了一头异兽。”百里一刀夹下嘴角叼着的烟，弹了弹烟棒，烟灰重重坠地。 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他迅速转身注意到孟禁的右眼，“你的右眼被谁揍的，这么黑了？” “.......”走入车库，不想回答，孟禁反手将门扇锁上，抬臂的瞬间，下意识捂住胸口露出几分痛色，是被拳震后的余感。 见到这一幕，百里一刀眉头紧锁，殷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今日，学校又出现了废土生物，《山海经》中记载的莽草，”这伤势瞒了一路，孟禁是撑不住了，咧嘴解释道，“它甚至发生了异变，拥有无限自愈的能力，如果不是中途出现了一行黑衣人，我八成得死那里了。” “黑衣人？”百里一刀若有所思的念叨，手指不自觉捻灭了香烟，“从水厂遇到的黑衣人？” 孟禁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但从他们身上的散发的恐怖境界来看，与水厂的那些黑衣人非常相似。” “境界高超很可能来于富人区，但又能在贫民窟来回自由穿梭，他们用有如此权限，身份好不简单，”百里一刀眯起眼睛，眼角扯出一抹精芒，“等我下次遇到其他赏金猎人，我得好好询问一番，或许他们知道对方的身份。” “贫民窟？和富人区？”孟禁有些疑惑的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一刀转过身，径直朝向挂在墙上的地图走去，站在平铺的地图面前，仔仔细细注视着每块被划分的区域，是双层立体结构的排版方式，以地面为分界线，上半区是直挺的高楼大厦，而下半区是板块混乱的居住楼，其中穿插这粗大的管道和电线。 “富人区和贫民窟是一种笼统概念，以净土地域分布来讲吧，地面上是富饶美丽的霓虹都市，居住的大部分富人和社会精英名流，他们的居住地总称为富人区，至于生活在地面底层的公民，他们没财力与权力，只能被抛在条件恶劣，设施不全的地下城市， 这种居住环境与贫民窟的区别，也是财团的一种创造的利益，把毫无价值的人丢在最肮脏，最混乱的地域，而负责供应净土正常运行的地下城市无异成为了最好选择，这里原本是电线与燃气的管道，经过财团沈家的改造，地下城市由此而生。 既解决了住房问题，又将无价值的人贬在了最底层， 富人愈富，穷人愈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孟禁注视着墙壁上的地图，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所以说，真正的富人都居住在地面上的霓虹大厦，而穷人只得在这一隅之地苟活，即使净土的科技再怎么先进，底端生活永远存在。” “或许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一旦资本的爪牙独霸某个行业，无法扼制的野心将会使危害整个国家，科技的重重沦陷，文明的深深丧失，人性的慢慢湮灭。”百里一刀正色道，“抑或这些原因的存在，净土才如此混乱， 而有人想在这混乱时代活下去，就必须选择堕落，沦为一头麻木而冷血的野兽，只要抛弃了所有的人性，人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以利益为中心的价值观，才能被财团所关注，因为真正的聪明人从不相信情感，只重视利益， 哪怕众人皆为我做嫁衣。” 注视着百里一刀逐渐疯狂的表情，孟禁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开口： “那亲情.......你能放下吗？” 一片死寂中，那名头发杂乱的中年人眼中的狂热，好似被一场倾盆大雨，无情的浇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紫红嘴唇间的泛黄牙齿忍不住的颤抖，他眼眶泛红的跌在旧沙发上，右手颤颤的点起一根烟。 半响过后，他吐着浓郁的烟圈，眸子有些涣散：“亲情……这个可能我百里一刀戒不掉，一辈子也戒不掉，赏金猎手最忌讳的就是感情，我一直都是罪无可恕， 一个人能抛弃所有的情感，何其困难。” “其实.......在废土最大的禁忌，是善良，”孟禁强忍着剧痛的身体，沉重的坐在一旁，“面对毫无人性的异兽，一旦有恻隐之心，它们不会顾及我的仁慈，以命搏杀！ 村长爷爷提醒过我无数次，除了自己和手足兄弟，就不要产生过多情愫，就怕突然有一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那将是最致命的弱点， 就在今天，我又破戒了，面对学校那些无罪的同学，他们明明没有犯任何错误，为什么会被莽草掠取性命，所以到了最后一刻，我都没有丝毫逃跑的念头，只想为那些弱小而无辜的人搏的渺茫的生存机会......， 再冰冷的心也在跳动，内心的谴责无处不在。” “现在想来，既讨厌自己多事，又暗自赞扬，”孟禁泛着苦笑的摇头，看向淤青的肩膀，“救无关自我的人，自己反倒落得一身伤，要是被村长爷爷知道，肯定会骂上我个三天三夜。” 似乎联想到什么，百里一刀微眯起眼，深呼吸起来：“你这种念头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属于稚气未脱的必然经历的过程，在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面对那躺下的冰冷身体，整个心脏陷入了狂热又恐惧的状态，无论故意杀人还是误杀，这种难以平复的心情是不可避免的，等这股强烈的杀意退去，以后看见死亡就成为了常态， 不出意外，在废土你曾猎杀过不少的异兽，这种杀意的反噬对你几乎为零，而目前你之所以不能接受的，无非是出自内心良知的谴责， 但在净土，你尽量还是克制住自己的仁慈，因为在这个麻木的社会，没有人会因你的善良而善待你，利益的出现使恩将仇报成为常态，没有价值随时都可能被人抛弃，你还是对自己好点。” 语毕，百里一刀看了眼时间，脸色瞬间紧张起来，“不聊了，你自己思考思考。” 迅速站起身走到内室柜子，百里一刀推开柜门，从堆放的风衣下面翻出一把被包裹的棍体，他铺开包裹的布展露出一柄崭新的直刀。 左手握紧刀鞘，抽开半寸，一道锋利的刀芒映入浑浊的眼眸。 接着他收拾了几件便服，强塞进黄皮手拉箱内，又快速的放了几袋压缩饼干和金疮药，神色匆匆的走到车库旁打开门扇，顿下了脚步，站在被搅浑的灯光下，他侧头徐徐点燃一根香烟，皱眉深吸一口，吐出浓郁的烟圈，紧张的神色逐渐舒展开来。 见到这一幕，孟禁愣了片刻，轻轻开口：“百里叔，你有了新任务？” 迟疑片刻，百里一刀点点头，嗯了一声： “有个不怕死的集团公子，冒犯到了叶家小姐，就顺路回来看看你，看你这几天的事都能应付过来，日后我也放心了，这次出去我执行任务至少得半个月，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百里一刀拢紧风衣就朝外面走，外面的风很轻，可其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重，他没迈出几步，突然灵光一闪，低头看向从口袋掏出的小药瓶，表情浮现些许动容。 他迂回走到孟禁面前，递出外观精致的药瓶，后者一愣。 “这是？” “叶家研发的止痛药，能暂时性麻痹痛觉，没有痛觉的阻碍，你的境界会有个短暂的提升，即使是初级药物，但对于尘境‘超凡’足够了。” 孟禁呆呆注视着小药瓶，沉思片刻，选择笑着接了过来。 “谢谢。” “别死了就行，我为的可不是你。”百里一刀冷着脸往后走。 似乎想到什么，孟禁撑手当即大喊道：“在学校我遇到的黑衣人，他们告诉加入他们能有接近财团的机会，所以我想到金陵市参加海选，你有什么建议吗！” “还是那句话，别死了就行。” “还有，你给我这刀好锋利，它有名字吗？” “没名字，放心砍就行，就算胳膊震断了刀也不会断。”走到街道的尽头，百里一刀的背景显得愈发模糊，他好似摇了摇手，做着一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