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乱世乱象
烈阳悬空,一条干涸大半的长河绵延于大地之上。 此地位于云泽府边缘,临近丹河府。 一群衣衫褴褛之人沿河而行,时不时有人转向河床,在淤泥中掏摸着什么。 距离拉进,原来这些人皆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一路流落而来。 他们多是沿河而行,河岸多有草根树皮。运气好些,还能捡到些死鱼死虾。 正午,不少流民在树荫下昏睡,想等到太阳劲头过去了,晚些再往前走走。 “还给我,这条鱼是我的。” “放手,再纠缠,老子打死你。” “别打我娘,我们不要鱼了。”河床上,响起女子和孩子的哭嚎声。 瘫在树荫下的众人歪头看去,发现是一男子与个妇人在淤泥中厮打,所争的不过是条被晒干的死鱼。 在场两百余人无人插手,皆是神色麻木,这类事他们见过太多。 年轻的抢老的,男的抢女的,壮的抢瘦弱的……抢到最后,被欺负得最狠的皆为老弱妇孺。 若是一家子,或搭伙的几人中没有男子,那一路走来多半难活。 如出了个小美人,那下场更惨,这一家往往走不出多远就死绝了,独那小美人被人掳走。 眼下这世道,人如山林中的禽兽之流,活强的,死弱的。 热心肠之人不是没有过,只是除少数武力强横者外,其余人早成了路边枯骨。 “我家刘老爷收六名童仆,一日两餐管饱。”这时距河不远的大道上传来吆喝声。 “我家王老爷要七名童仆,收了立马走人。” “我家严老爷这次要八名,每月还有一钱银子的工钱。”…… 流民们仰头望去,见一群家丁打扮的男子在那吆喝,竟相互喝骂起来。 这些家丁给人当狗,出来收些仆人也要争个脸面。 至于被他们带回去的童仆,男的身板好的可能成为看家护院的家丁,女的长出些姿色的则有可能做个陪床丫头。 至于那些病弱、丑陋的,干的是最脏最下贱的苦活,被主家打死也是常有的。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流民而言,这也是一条活路。 “我们快过去。”两百余流民之中,凡是带着孩子出来的,几乎尽数奔了过来。 河床上,那被推倒在淤泥中的母子也挣扎着爬了出来。 “一子换四两银子,一女换二两。”一名家丁打开了车上的木笼。 笼子内只简单铺了些干草,整个木笼就像是来关牲口的。 “不要银子,换两袋粮食就行,小瞒过来,跟人家去了不用饿肚子。”妇人说着就要把孩子往马车上送。 “看我家孩子结实,骨架大,就是瘦了些。” “看我孩子,女娃,一袋粮食也成,莹莹快上去。”…… 八十余名流民,加上各家家丁,一时间上百人挤在那儿争吵声不绝。 树荫下,其余流民正看着热闹,忽觉枕在地上的脑袋有些震感。 他们纷纷侧目看去,下一眼個个惊惧欲死,身子都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驾、驾。” “驾、驾、驾……” 艳阳下,一列百名军士纵马狂驰。 整个队伍如一个整体,上上下下,整齐划一,带起一阵呼啸的劲风。 百匹妖血宝马踏步间气势惊人,几乎是齐齐腾身,又齐齐踏地。 它们所过之处,道路两边草木因劲风而狂舞,甚至有土块崩裂。 队伍后方,有一驾两马拉动的战车,车帘不是随风飘曳,而是往外四面鼓胀。 若有武夫在此定能一眼看出,车内有修炼到五府境的高手,此乃武夫真气离体。 武夫前三境炼真气,第四大境修金身,炼气成罡。 而第二大境,需武夫内养五府心、肝、脾、肺,肾,方可承受足以离体的强大真气。 “止步。”当先一军士猛抽马鞭,扬声大喝。 他后方的上百骑得令,只三两步便止住了前奔之势。 “统统滚开,把路让出来。” 他一声大喝中气十足,可那些流民生恐家丁们离开,都在将孩子往马车上送。 这一声吼,不仅没能驱散流民,反而使得那些流民和家丁撕扯起来,一方要走,一方死活要他们把孩子带上。 领队军士没再喊第二声,嘴角扯起残忍笑意,转身走向队伍后方的战车。 “马校尉,前方有无知刁民挡道。” “斩了,何须扰我修炼?”车内传出男子漠然的声音。 “人有些多!其中还有大户。” “大户?无权无势,一帮发了些横财的土狗罢了,只管斩尽!”
“得令。”领队军士嘴角笑意愈浓。 他明知禀报马校尉是何结果,不过给报上一声,换一个无需他担责罢了。 “吾等奉命斩妖,挡路者死。” 大喝声中,上百匹妖血宝马横冲,马上军士身披铁甲,手提长刀。 一股铁流就这般冲过大道,他们人人习武,炼气入髓,体魄强横。 而他们对面几乎全是瘦弱流民,至于那二十来个家丁,也就在主家炼过些皮毛功夫。 “啊、啊啊……” 毫无悬念!惨叫声和哭嚎声随即响彻大道,他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下方树荫之中,余下那些流民悸恐万状,不少人当场被吓到痛哭流涕。 那股铁流如碾rou的巨石,所过之处遍地伏尸!人之rou身,被铁蹄踏到四分五裂! 直到那帮军爷走远,树下的百余流民仍畏畏缩缩,如被吓傻一样呆坐原地。 待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阴了下来。 狂风起,转眼,大雨滂沱。 流民们身子骨弱,不敢被大雨淋到,全都缩到树冠较大的树下躲雨。 阴沉的天幕下,大道上又有马车驰来。 这辆马车看上去并不大,车帘子是拼接的兽类皮毛制成,看样子是猎户家的马车。 车头上,是一老一少两个身披蓑衣的猎户。 “吁……”老猎户忽地停下马车。 他们停下的位置前遍地伏尸,惨不忍睹,道路都给堵住了大半。 “老黄,外面死了些人吧?清出道路便是,速速找一处避雨之地。”车内传出男子温和的声音,他已经先行嗅到了血腥味。 那老猎户闻声身子一哆嗦,知晓是二爷开口了。 二爷看着书生气,可这一路赶来,八日过去,已有好几波人被二爷屠尽。 他们爷孙俩根本没瞧见二爷如何出手,就见遍地藤木乱窜,所有拦路贼寇或不长眼之人,尽数成了rou串。 “是、是,我这就赶路。”老黄拍了拍身边的小福子。 小福子身子骨张开了,力气也大,迅速下车拖开那些拦住道路的尸身。 片刻后,马车消失在雨幕中,独留下这边在暴雨下求活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