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 如梦初醒的四秒钟
如今回首往事，除了童年里大伯那张越加模糊的笑靥，她愕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笑的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和石辰那个无赖子在南岭森林转战千里的短暂时光。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翘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纹。 她不知道自己若是能够重活一次，会不会就此放下仇恨，但她知道，她一定会尝试为自己而活下去。 不过，这终究只是幻想，人与人之间，一旦陷入仇恨和战争的漩涡，就再也无法自拔，而这两者，都只能带来毁灭和疯狂。 她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动作的左手摘下了那只黑色眼罩，露出那颗透着疯狂的琥珀色瞳孔。 噗嗤一声，食指和中指扣进了眼窝，那只眼球像是察觉到了自身的危险，瞳孔骤缩，疯狂转动起来。 苏耶苍娜却是置若罔闻，将那颗不属于她的眼球直接剜出，握于手心，啪叽一声，重重的将其捏爆，带着血色的房水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透过屏幕的反光，苏耶苍娜看着自己不住淌血的右眼，脸上自嘲的笑纹更浓，喃喃自语道：“真是不漂亮呢。” 夜色中，天空的繁星格外明亮，泰坦巨人般的战争使徒伫立于群山之间，手中紧握一台黑色机甲。 这一刻，战火似乎失去了颜色，天地失去了一切声音。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度过了永恒。 在众人失声之中，战争使徒终于松开了那只手，然后那台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黑色机甲连同那柄合金长剑，一起朝着地面坠去... ...... 就在所有人目光都被那台大展神威的黑色机甲吸引住目光时，徐秋生已经临近至战争使徒脖颈的空洞的舱门处。 随着舱门打开，徐秋生不敢浪费任何时间，就直接窜进了战争使徒的座舱。 战争使徒的座舱里一片昏暗，更是充斥一股干涩的血腥味儿。 “辰子！”徐秋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机师位前，就看到了那双妖异的琥珀色瞳孔，周遭的眼白布满血丝。透着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 但‘石辰’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徐秋生的到来，依旧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石辰那双异变的双眼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他倒是不疑有他，只以为是战争使徒的失控在作怪。 “快醒醒啊！辰子！”他用力摇晃着石辰的身体，却依旧不见动静。 心中一狠，想到了他们年幼时经常用到的手段，然后没有丝毫犹豫，一拳重重的砸在石辰那张消瘦的脸颊上。 随着这一拳落下，原本狰狞残暴的战争使徒突然重重一颤，身上原本正在极速生出的rou芽齐齐一顿。停止了生长。 “战争使徒能源转化率正在极速回跌！” “幽能水晶动力核心同化停止！” “基因序停止活化！正在恢复原始结构！” “机师各项生理数据正在复苏！” 联邦临时指挥室中。数据监控室的军官急声汇报着。 但指挥室中。却没有多少人有喜色，都紧紧的盯着那台正从高空坠下的黑石机甲。 而战争使徒的座舱中，挨了这一拳的石辰终于有了反应，瞳孔骤缩。眉头紧紧蹙起。 也不知过了几秒钟，瞳孔的琥珀色渐渐隐去，收缩成了瞳仁正常的样子，也慢慢恢复了神采。 “三炮...” 石辰仿若经历了最长的一梦，他感受到了脸上的痛楚，也听见了徐秋生的呼唤，于是挣扎的睁开了双眼。 然而因为依旧和战争使徒连接的缘故，他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座舱内的徐秋生，而是从自己右手中缓缓坠落的黑色机甲。 他盯着那台机甲。混乱混沌的大脑极力回忆着什么，那些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石辰醒来后短时间内依旧难以区分现实和梦境，又或者眼前，就是又一个梦境。 那台机甲似乎很熟悉。似乎是黑石军区的机甲，是...苏耶苍娜的座驾。 苏耶苍娜...一个有些麻烦的女人。 于是他伸出一只垂着的左手，接住了那台即将坠地的黑色机甲，如同接住一片轻柔的秋叶一般。 感受到手中的重量，看着满目疮痍的西霞山战场，看着那台仰躺着的白杨号残骸，听着通讯器中不断传来的呼叫声。 石辰才终于恍然，似乎眼前的这一且，终于不再是梦，他还在西霞山，还在战争使徒的座舱里，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将白杨号推开，从又黑又寒冷的地面出来的。 他对战争使徒下了一个脱离链接的命令，一直插在脊椎神经突触里的探针终于从脖颈后拔出，这个粗暴的动作让机师位上的石辰重重一颤，露出痛苦之色。 一阵光线视觉的适应后，模糊的视界中，终于出现了徐秋生那张熟悉的脸，想要咧嘴笑，却牵扯着有脸肌rou一片疼痛，然后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蹙着眉，虚弱的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说好不打脸的。” 徐秋生眼见石辰清醒过来，又想起幼年时的打架斗殴时的‘君子协定’，不由搔着后脑勺讪笑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石辰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于是徐秋生俯下身，尽量贴进一些。 下一刻，他的视界中就被一只拳头所占满。 噗的一声，徐秋生就变成了熊猫眼，呲牙咧嘴的盯着石辰哼哼唧唧道：“你还是那么无耻。” “我渴...我饿...”用全身的力气换来这一拳和四个字后，石辰再次昏厥了过去。 下一刻，联邦临时指挥室中，还在因战争使徒重新接住那台黑色机甲而震惊愣住的众人，就听到通讯器里传来一声如丧考妣的痛呼声： “医务兵！快来救人呐！！！” 一帮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本秩序井然的指挥室也陷入一片嘈杂的混乱之中。 “快！快救人！”前一瞬间还苦大仇深的冯尚明骤然起身下令，却因为低血压眼前一黑，碰翻了自己最心爱的紫砂壶。 还是一旁的伊莎扑下身在其坠地前接住，就像先前战争使徒接住从高空坠落的黑色机甲一般，不至于让美好的事物摔的支离破碎。 ...... 再次昏睡过去后，又是一段夯长而凌乱的梦，不过这一次，却是虚幻了不少，石辰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格外疲惫。 当他终于再次醒来时，温暖的阳光终于重临面颊，他眯着眼睛看着窗边透来的淡淡阳光，然后看见了一个在阳光下端着一份报纸阅读，右手拿着一只未削皮的苹果认真轻咬着的金发女孩。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光线之中没有一粒微尘，那样的澄静，照在她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搭在女孩儿眼帘上，白玉般的脸颊在阳光下微生红晕，那让澄静的神情愈发夺人眼目，神圣无比。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不过却是不同的两个女孩。 而很明显面前这位不怎么太负责，因为她连自己醒了都不知道，还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份报纸，认真咬着那只苹果。 不过想起对方的身份，石辰也就释然起来，这样的贵女，哪有照顾过别人的经历，反正他只是严重脱水低血压，过了危险期就不会随便嗝屁，自然也就无需那般精致入微的看护。 这是一间干净明亮的军用医护帐篷，显然自己应该还在西霞山的临时营地里，想起昏睡前帝**阵营里那残破的画面，这场仗，应该打完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醒来的原因，吸进了空气中的粉尘，石辰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听见咳嗽声，伊莎这才如梦初醒，惊喜道：“石辰，你终于醒了！” “谢谢你。”石辰露出一个阳光无比的微笑，然后关切问道：“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