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异世界的来客
“我出去转又能到哪里去转,人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我又不会这个。” “在外边我也待不住,对门的老邻居前些年就搬走,说跟着儿子去住了,新搬进来也不熟悉,话说不到一块去。” “在外边,最多也就在楼底下,小区里遇上几个熟悉的,就说上几句话,可人都有孙女孙儿要带,到时间了,去接孩子放学,给孩子煮饭去了,我总不能还跟着人屋里去。” 景谌听着这中年妇人絮絮叨叨说着,没出声说话,只是不时点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如果不是景谌看到的点特殊情况,其实中年妇人更多适合之前的洪老头摊位, 中年妇人更多的是在倾诉着些琐事,那‘闹鬼’的事情虽然诡异,但其实并不在中年妇人话语中的重点。 可能就缺个说话的人。 “早些年那边还有个菜市场,出来买菜的时候还有些认识的卖菜的,好买菜……后边菜市场都拆了,换了个超市,菜市场里边原先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去超市里一转,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你说这边外边有什么好转的。” 说着话,中年妇人挪了挪脚边大袋子菜,免得倒了。 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他爹是个短命鬼,三十多岁就跟工地上被砸死了,幸好赔了些钱,不过养个孩子那哪儿够啊……后边也没再结婚,你带个拖油瓶,吞金罐子,谁要你啊……” 中年妇人说着话,絮叨起来就扯到了很远。 景谌倒是没打断她,只是做着个诚实的听众。 “后面孩子大了,也去了外地,其实也没多远,就在首都那边嘛,不过工作着也不可能动不动就回来你说是不是……年轻人嘛,事业总是要发展的……” 说着话,中年妇人转过头望向了景谌,似乎想寻求景谌对她话语的认可, 看着景谌点了点头过后,中年妇人长吐了口气,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正题, “我一个人嘛在屋里,除了看看电视,就是做早饭,午饭,晚饭,想着一天三顿吃什么,再就只剩下栽瞌睡……” “其实我也知道,我可能就是一个人待久了……岁数越来越大,记性也越来越好,过得颠三倒四的……” 中年妇人说着话,再沉默了阵,然后才接着话说了下去, “……你像前几天的时候,才半夜的时候我就以为天要亮了,就去厨房摸索着开始做早饭……等着早饭做完会客厅里一看,才半夜两点钟……” 听中年妇人的话,其实她自己也不认为有什么‘鬼’,可能也更倾向于是自己心里闹‘鬼’。 “大姐,除了你刚才说得那些,‘闹鬼’的时候还有什么其他动静吗?” “没其他的动静了……就是看着电视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就一声响,就给人吓得一个激灵……” 终于找到个中年妇人说话的间歇,景谌再将话题拐回了正题, 中年妇人再说着这些,脸上神情还是有些踌躇和忧虑, “有时候走着走着,感觉前面凳子也跟人碰了下似的,突然挪一下位置……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我一个人待久了,我……” 中年妇人眼里忧虑更甚,她其实不那么怕‘闹鬼’,更有些害怕是自己出了问题。 年纪越大,越是怕生病,不光怕身上痛苦,还怕家人嫌弃。 “大姐,你自己应该是没事。可能是你屋里稍有些小问题。” 景谌这样说了句,中年妇人听着反而是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又身体往前倾一些,抓紧再追问, “那先生,你说该怎么办,我……” “这样吧。大姐你先回家去吧,你的事情我帮你想想办法。过两天,屋里的事情还在,你再来这里找我。” 景谌对着中年妇人再说道。 中年妇人听着这话,愣了下, 她本来以为,怎么这位先生也应该做些什么,给她化解化解。 但就这样让她回去了,关键是,也没让她给钱。 有时候,迷信和世故并不冲突。 “我这就回去吗?” “嗯。当然,大姐你要是愿意在外边转转,也可以接着转转,想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你刚才说得事情,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那……” 景谌笑着再肯定了一遍,中年妇人犹犹豫豫地站起了身,再提起了脚边的菜袋子, “那我就先走了。” “嗯。” 景谌在中年妇人起身后,再窥视了下她的未来,确定她未来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危险,再点了点头。 中年妇人听着景谌的话,就要转身,却跟着又再停了下来, 顿了下,从兜里拿出个装钱的袋子,踌躇了阵,最后挑了张五十块钱的钞票抽出来,递了过来, “先生,还没给你算命做事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 景谌见状,笑了笑,伸手接过。 中年妇人见景谌接过了钱,反而轻松了许多。 “先生,最近几天你都在这儿吗?改天再找你来算算。” “都在。” 再说了两句话,中年妇人就转过身离开了。 而景谌,则是再将目光挪向了那中年妇人的身侧。 就在中年妇人先前的身后,此刻的身前,一直都徘回着道有些特别的身影。 这看起来似乎是个老人,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句偻着身子。 里边穿着件破旧带帽的粗布麻衣,外边还裹着层蓑衣,手脚都缩在粗布衣服袖口和衣襟之内。 整个人也只能看到这笼统的身躯。 他挪动的步伐并不怎么快,每往前走出一步,都似乎是在试探, 每往前一步,都会停顿一下动作。 此刻的世界明明处于白天,但那人的动作却像是处于幽暗之中。 而周围过路的行人,乃至刚才的中年妇人,却都对那道有些奇怪的身影视若无睹, 即便是有目光投向那个方向,视线的焦距也从未在那道奇怪身影上停留。 这时候,那离开的中年妇人走到了那道身影跟前, 中年妇人似乎还思考着先前景谌说得话,低着头,没有停下脚步, 那道穿着蓑衣麻衣的身影则是刚踏出一步,停在原地。 终于,两人毫无意外的交汇上, 但就像是对互相来说,都只是幻象一般,直接互相穿过, 中年妇人毫无阻碍的继续往前走着,那奇怪身影也试探着往前再走。 不过,那中年妇人和这奇怪的身影这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不管这道奇怪身影怎么样挪动,总是在中年妇人周围一圈打转。 然后,景谌看到那道奇怪的身影,撞到了旁边的树上。 刚才还和中年妇人互相直接相对穿过的奇怪身影,这时候,那棵树却明显和他发生了作用, 当他的脚试探到前方的东西,rou眼可见的,那道奇怪身影如临大敌, 似乎依旧处于自己的幽闭世界,对就在他身前的那棵树毫无认知。 在景谌眼里,这一幕是有些滑稽的, 但综合周围人的反应,却又有些令人悚然。 而景谌再看着那道奇怪的身影, 就见那身影原地顿了下过后,再次往前试探, 而这场,那棵树对他的阻碍又重新消失了,他直接穿过了那棵树,如同穿过一道幻影般, 继续在那已经逐渐走远的中年妇人身周一圈,有些谨慎而盲目的打转。 周围的行人,也依旧对那奇怪身影的存在毫无意识。 显然,那道特殊而诡异的身影,就是中年妇人家里的‘鬼’。 再看了眼那诡异身影刚才穿过那棵树前,地上留下来的,单独一个脚印, 景谌再望着那道奇怪的身影,在他的感觉,或者说感知里,这道诡异的身影也有些特殊, 就感觉那道身影就在那儿,又没在那儿……和洪老头的老伴都不一样。 他并不虚幻。 这种奇怪的感觉,景谌只能找到一种形容,感觉那道身影就在这个世界之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断断续续。 停顿了下过后,景谌站起了身,尝试着朝着那道特殊的身影喊了声, “老先生,介意来我这儿坐坐吗?” 景谌身影发出过后,就见那道身影显然是听到了, 他顿住了脚,停在原地,有些慌张地来回转动着头,似乎想要寻找景谌的所在, “你是谁?你在哪儿?” “我已经在这儿很长段时间,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生命。” 那身影抬起了头,的确是个老人,只是依旧用粗麻布遮挡着下半张脸, 而露出来的眼睛则是有些灰暗,额头则鼓着一条条隆起的筋脉血管,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景谌听着那道身影的话,停顿了下, 这些话透露了不少信息,显然,在那道身影的认知中,他并不是存在于这条街道上。 而最重要的是,这道身影说出的语言,景谌没听过,但能直接理解意思。 这种语言的声调很怪,就像是尖锐刺耳的声音和低沉的嗡鸣交替出现。 “我在这儿。” 景谌望着这道身影,再停顿了片刻,才再给出了回答。 然后,就见这道身影停下来了左右抓头的动作,景谌给出的回答似乎让他找到了方向, 他朝着景谌这侧望了过来,然后卑服的低下了头。
紧跟着,句偻着身子,头埋着,带着对一位伟大存在的恭敬,朝着景谌这边快速靠近, 最终……在景谌的这张摊位前停了下来。 而景谌,也明显感觉到,这诡异身影已经脱离了之前那时而真实时而虚幻的状态,真实进入到了这个世界。 这算不算是他将这个人从世界之外拉了进来? “坐吧。” 再打量了眼对他莫名保持着恭敬的身影,景谌将旁边的凳子挪了过去。 “是。” 老人模样的特殊身影,依旧保持着对景谌的敬畏和尊重,甚至不敢拒绝景谌的话。 他拉下了头上的帽子,坐了下来。 帽子下的头上,没有正常的头发,甚至看不到存在的痕迹, 头皮带着一种如同鱼皮的光滑胶质,但此刻这光滑皮rou也被破坏了,像是受到了某种影响,变得血rou腐烂,甚至还能看到些蠕虫在皮rou里窜动。 “伟大的神,虔诚的马哈尔向您卑微的问候,感谢您的宽恕和仁慈。” 或许是景谌久久没有出声,这老人模样的身影再次往下低身,朝着景谌卑微地说道。 容不得他不卑微,在他举行了古老的仪轨过后,他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中, 他任何感知都失去了意义,如果不是坚定的意志,他坚持不到此刻。 而刚才,他看到的,是如同创世般的一幕。 随着伟大存在的宣言,整个黑暗虚化的世界就像是被划开一样,分开了指向伟大存在的道路。 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感谢您的拯救。” “你来自什么地方?” 从语言和这老人有些诡异的模样,以及先前存在的状态,显然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景谌坐下,对这老人感激没有多说,只是出声询问了句,然后转过头望了眼周围的情况。 周围的行人对老人的突然出现依旧视若无睹,似乎老人一直就坐在景谌的摊位上,也没有人刻意投来视线。 而景谌的问题问出过后,却久久未曾得到答桉。 再转过头,景谌就看到这位特殊来客低着头,战栗着身子,却依旧不愿意出声。 经历过无数危机的马尔哈,即便是在得救的时候,依旧没有忘记需要注意的事情。 面对一位异世界的伟大存在,他无法理解这位存在的伟大, 但他知道,名字,地名可能也存在某种模因性,如果他泄露他的来处, 循着他的话语,伟大的存在可能都能降临他的世界……他无法预料这是好是坏,但是他不能让那个世界再更糟糕。 如果不是承担着一些责任,他甚至不愿意到这里来,宁愿再被伟大存在呼喊时牺牲。 他害怕仅仅是循着他的存在,也会再次暴露他的世界。 “你可以不告诉我你来的地方,但请你给一个交流的方向。” 景谌看这个马哈尔的反应,大概是猜到先前他的话触及到了一些敏感的地方。 “谢谢您的宽容,您是如此的仁慈和伟大。” 马哈尔松了口气,感激而虔诚地说道, 然后再迟疑了阵,马哈尔简单地说道, “伟大存在,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想为我的故乡寻找救赎。” “我们使用了一个古老的仪轨,借用仪轨中神的力量,想要去往遥远的地方,寻找救赎故乡的机会。” “我们离开后,我再没看到其他同伴,我陷入了一片漆黑而虚无的世界,我在那片世界不断前进。” “但那里,没有边际,没有方向,我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直到您的仁慈破开了虚无而黑暗的世界,给卑微的我带来了希望。” “我乘着您创造的天路,来到了您这里。” 说话间,马哈尔逐渐重新抬起了些头, 他不敢去窥视伟大存在,只是用余光看向了周围。 然后,他看到了过路的行人,看到了大概是街道与住所的存在。 这是个平和且拥有秩序的世界。 马哈尔灰白的眼睛里迸发出来一些光彩,然后,他再看到了那些行人的面容和姿态。 然后激动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直寻找的东西,即便是再压抑,也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情绪和颤抖着的身躯, 他甚至停下了向景谌的叙说,偏过了头,望着周围过路的一个个寻常行人身影, 然后,激动变成了更复杂的情绪,担忧,兴奋,乃至紧张, “这是……圣人的国度……” 他呢喃着,不确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