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黑檀之爪
或许是因为大漩涡星域本身与亚空间重叠的特殊性质，灵能者在这里，会比在实体宇宙的其他任何区域都更容易受到至高天的影响。 直视了高悬灵魂之海上的漆黑太阳后，导航者得到的帝皇神谕也格外清晰，一点也不谜语人。 这是破天荒的事情，就罗素所知，包括人类帝皇在内的亚空间神明直接干涉现实，要在大裂隙展开后的第42个千年，“不屈纪元”开始后才会频繁发生。 距离现在还有约1000年。 导航者“戴亚蒙德·雷依普特”现在便清楚地知道了眼前这颗星球上的秘密，也顿悟了自己的使命。 “法比乌斯·拜尔，就在这颗星球上。” 戴亚蒙德转过身，向面前的水晶行星张开双手行了一个完整的天鹰礼，低沉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仿佛这具躯壳中重叠着数百个疲惫的灵魂： “我已蒙受神皇的感召，汝等应与我一起，将黄金王座的光芒撒向‘凯伦’星，完成人类之主赋予的使命。” 遵循神皇的意志，指挥室内除站在灵族女妖身后的真理修士外，每一个人都在这一刻齐齐单膝跪地，对已经成为‘圣人’的戴亚蒙德宣誓效忠。 与大部队失散的恐慌很快便被圣人降世所冲淡，易妒女士号体内的船员迅速振奋起来重整旗鼓，不断尝试定位本舰的所在位置、尝试与恶言毒妇号重新取得联系。 在知道法比乌斯·拜尔就在此处的情况下，易妒女士号的所有舰载探测器都被启动，一些便于隐藏的小型舰载机也被隐秘派出，对面前的水晶行星进行针对性的环境勘测。 循着圣人戴亚蒙德的指引，他们很快便得到了这颗名为“凯伦”的水晶行星的基础信息。 “凯伦星是一颗受到邪神支配的恶魔星球，其核心为一座充斥着混沌力量的古老遗迹，大量变种人聚落在遗迹山脉周围不断彼此征伐，争夺着进入以及最深处、夺得其中‘宝藏’的机会。” “凯伦星上有着大量由人类突变而来的变种人，他们杂乱的语言中还残存着一些哥特语的痕迹，通过捕捉和审问变种人，我们得知：在早些时候，一艘驳船坠毁在了遗迹山谷附近，随后一名长着繁杂机械臂的的怪人从天而降，杀死大量变种人后进入了山谷内部。”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判定，这名怪人便是带着有机全典从戈尔梅克上逃走的那名疯狂生物学家，法比乌斯·拜尔。 易妒女士号停泊在凯伦星的轨道上空，继续尝试在浓重的亚空间干扰中定位自身位置、与女武神旗舰取得联系。 虽然真理修会派驻的修士再三提醒着己方众人应该等到远征舰队的大部队到来再行动才能够更加稳妥，但已经陷入圣战狂热中船员压根没有搭理他。即使无法调动稀少且精锐的灵族女妖小队，大量的凡人士兵也已经开始通过一艘艘重型运输机被派往地面。 由于易妒女士号本身“重炮巨舰”的定位缘故，这艘战列舰内携带的陆地力量并不太多，机库内停放的赛伯勒克斯战体只有1台，帝国卫队标准的毒刃坦克和奇美拉装甲运兵车倒是不少，都被一股脑部署进了充斥着变种人尸体的遗迹山脉之中。 大量模块化的自动碉堡和“宙斯盾”简易防御模板被空投到了凯伦星梦幻美丽的水晶地表，并在极短时间内被拼装成了部署着等离子抹杀者和复仇火炮的帝国防线，人类神圣的骷髅标志出现在了一座座遗迹山脉的制高点等战略位置上，将遗迹山谷完全封锁。 战意盎然的凡人在防线后紧握着手中的脉冲步枪和等离子手枪，这群被宗教狂热所驱使的狂信徒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自己的生命守住刚刚搭建完毕的帝国防线，阻止不断涌来的变种人进入遗迹，干扰神皇的圣人履行他伟大的使命。 而战斗，早在防线还未完全搭建完毕时便已经爆发。 在频繁的爆炸声和脉冲步枪密集的发射声的烘托下，圣人戴亚蒙德、审判官贝尔娜缇塔，以及数名国教牧师、机械修会引擎先知、真理修士等一行人，在帝国卫队精锐老兵组成的老兵班的保护下，下降到了遗迹山谷的底部。 遗迹本体的入口十分隐蔽，完全由透明水晶构成的凯伦星整体上便是一个巨大的镜像迷宫。鸟卜仪被混沌之力干扰失效，行走在山谷深处的人难以辨别出哪里是山体本身，哪里又是水晶折射出来的幻象，甚至无法确认脚下所踩是不是实心的，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但戴亚蒙德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水晶迷宫的影响，他的脚步很快，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无比，仿佛有一个红名高亮的目标在前方诱导着他不断加快脚步，穿过一道道或宽大或狭隘的锋利裂缝。 这样的情况使随行的士兵更加坚信他便是承载帝皇意志之人，心中的信仰更加狂热，这份狂热的信仰又反过来缓和了因不断深入遗迹而越发浓重的混沌侵蚀，形成了一个有些异端的循环。 但很快，众人前进的步伐便被一声巨响所停滞。 卫队士兵们警惕地紧握武器循声抬头，大量晶莹的碎屑正从头顶落下。他们所处的地方是水晶山体深处一条自然裂开的裂缝之中，刚才的巨响不是别的，是这条裂缝忽然进一步裂开，变的更大了。 “山体在进一步崩裂，是地面战斗导致的吗？”队伍中的引擎先知下意识说道。 毕竟被部署到地面战场的军队中，是有一台规格相当于战将级泰坦的赛伯勒克斯战体的，泰坦神机强大火力轰炸之下，会影响到星球浅层地质结构也不奇怪。 众人一开始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一行人一边消灭盘踞在遗迹角落里的突变怪物一边继续往深处前进，然而当他们的脚步越发深入，山体的响动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在进一步加剧。 这一次，引擎先知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了，他们现在所在的深度已经超过了泰坦火力的影响范围，除非停泊在轨道上的易妒女士号直接对凯伦星发动轨道轰炸，否则是绝不可能造成如此深度的地质波动。 但那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人类帝国的舰船绝不会对圣人所在的星球发动轰炸，甚至连圣人受祝的星球也会被遵奉为神龛世界，无数的贵族官员挤破头也要让自己和家族成员在死后葬在上面。 这时，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的戴亚蒙德终于驻足开口：“拜尔已经夺走遗迹深处的宝藏，那是这颗星球存在的根基。凯伦星即将崩塌，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轰隆一声巨响，山体剧烈摇晃。 圣人劝告着自己的追随者，但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他们都已做好了为帝皇战死的觉悟。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遗迹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只有2名卫队老兵被强制命令返回地表通知与变种人聚落鏖战的地面部队撤离，剩余的所有人都跟随在圣人身后继续前进。 近了，隔着如冰块样剔透的水晶山壁，众人已经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炙热之感，这种感觉并不是单纯的温度，而是某种更加深邃的东西。 因为不论是穿戴着制式动力甲的凡人士兵，还是披着长袍的国教牧师；从手握饮血魔剑的贝尔娜缇塔，到身上没几两rou的引擎先知；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冰冷的炙热。 他们的rou体热得汗流浃背，灵魂却又冻得瑟瑟发抖。 “他来了。” “他就在里面。” 穿过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挤过锋利如刀的水晶裂缝，黑暗之中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洞厅便展露在眼前。 队伍中没有人携带光源，凡人士兵穿戴的制式动力甲配备的气密头盔集成了红外扫描仪和热视觉等多种传感方式，即使一片漆黑也无碍他们看清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山体深处宽阔的洞厅中散落着无数干燥酥脆的骸骨，踩上去像铺了一层薯片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有人类的，也有异形的，但更多的是因混沌污染而变异得奇形怪状的突变体的。 外围无数骸骨堆积，洞厅中央是一座由漆黑岩石构成的三角祭坛，中央坐落着由8条简单线条构成的巨大眼睛符号。 越靠近祭坛中央，那种冰冷诡异的炙热之感便越发强烈。黑暗之中传来类似木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但没多人能联想到这上面——帝国卫队的士兵大多出身巢都中下层，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活着的植物。 戴亚蒙德仰起头，凝视着那个通过迷彩伪装隐藏在祭坛角落中的不起眼人影，高亮的红名对他来说是如此醒目：“拜尔……” “射击！”贝尔娜缇塔一声厉喝将饮血魔剑插回腰间，双手分别拔出了大腿两侧的爆弹枪和等离子手枪。 绝大多数士兵此时都还没有找到目标所在，但这不妨碍他们用手中的脉冲步枪对指挥官枪口指向的大致方向提供一轮齐射，密集的脉冲光束撕裂了盘踞在三角祭坛之上的深邃黑暗幻想，也映照出一地苍白的灰烬。 贝尔娜缇塔额瞳孔微微收缩，这里似乎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屠杀，一场邪恶的祭祀。她似乎猜到方才那种冰冷而又炙热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随后，一声惨叫印证了她的想法。 几名身处外围的士兵身上忽然燃起了比无光之暗更加漆黑的的火焰，穿透动力护甲灼烧着血rou与灵魂。在帝国卫队精锐老兵痛苦的挣扎与惨叫中，一个形似人形蜘蛛的黑影匆匆一闪而过。 很显然，刚才的射击没能伤到拜尔，他是一名异常强大的阿斯塔特。 但我可从没听过什么阿斯塔特会有这种凭空将人点燃能力……贝尔娜缇塔双手持枪，警惕地环视四周。那几名被点燃的士兵身上燃烧的不是普通的火焰，也根本无法扑灭，身旁的战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中化为一滩白灰。 联想到圣人方才所说，法比乌斯·拜尔已经夺得了此处遗迹中的宝藏，夺走了这个星球存在的根基，那种将人凭空点燃烧成灰烬的漆黑火焰，或许就是那件“宝藏”的能力。 仅仅是她思考的这短短片刻，便又有数名士兵被黑炎点燃，惨叫着倒了下去。 头顶山体不断呻吟着断裂变形，大量的水晶碎屑散落下来，预示着这颗星球正在走向崩溃。 “必须尽快解决拜尔，夺回他身上的全典才行。”贝尔娜缇塔默念着，将爆弹手枪插回大腿一侧，腾出手来拔出了饮血魔剑。 她深吸一口气，挂在腰间的欢愉之书自行翻开。 来自色孽的欢愉之咒能够大幅提升神经的敏感度和肌rou的兴奋程度，在短时间内使她的感官更加敏锐，行动更加迅捷——迅捷到几乎能够赶上灵族的程度。 但副作用是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动力甲内置的分泌物收集和清洁系统总是会满载工作。 当法比乌斯·拜尔的身影再一次从黑暗中显出形来，两个手持长矛的身影飞速窜了出去。阿斯塔特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行动能力都远超凡人，但相比自诩完美生物的灵族还是逊色太多。 即使占据主场优势和混沌遗器的加持，拜尔依然没能逃脱两名女妖的追踪，说客机甲内置的灵能回路增幅了她们引以为傲的敏捷，双腿的弹射和灵骨长矛突刺几乎就发生在毫厘之间。 叮的一声刺耳嗡鸣，缠绕着灵能分解力场的锐利矛尖以比射钉枪射出的钉子更快的速度深深钉在黑石祭坛之上，刺穿了一条如活蛇般疯狂挣扎乱舞的机械臂，机械臂末端的手术用圆锯发出沙沙的声音。 损失了一条机械臂的拜尔一个翻滚冲撞进了凡人士兵的队列之中，虽然狼狈，但他观察过，这群士兵都没有拿出近战武器，而近距离发射脉冲步枪势必会伤及友军，投鼠忌器…… 亮起的光束将法比乌斯·拜尔的幻想与周遭的黑暗一同撕碎，狂热的士兵们毫不顾及自己的枪口会误伤队友，也毫不在意战友的步枪射穿自己，他们高喊着口号，扣动扳机。 “为了帝皇！” “为了帝皇！” 在这一瞬间有上百发脉冲射线被射出，但其中只有不到10发成功命中了法比乌斯·拜尔的身体，其余的大部分则都被巧妙地避开，高效地收割着帝皇忠仆们的生命。 趁着两轮射击之间的短暂间隙，贝尔娜缇塔抓住机会赶在两名女妖之前冲到了重伤的法比乌斯·拜尔身前。她用全身的重量跨坐在拜尔的胸前，双腿死死踩住他背后的机械臂，血红的剑刃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爆弹手枪黝黑粗壮的枪管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交出全典，我赐予你慈悲的死亡。” 贝尔娜缇塔戴着头盔的脸上分辨不出表情，她的声音隐藏着细不可察的颤抖，身体也因强烈的刺激而微微痉挛，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被烧焦的奇异香味，那是被脉冲射线贯穿的凡人士兵。 到了这个时候，幸存的士兵才终于得以一窥方才那恐怖的袭击者的全貌： 法比乌斯·拜尔的脸色苍白，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失血过多，现在看来是前者，因为他身披的甲胄上有着数个被脉冲步枪穿透的焦黑弹孔，但都没有在往外渗血。 拜尔身后如同蜘蛛的机械臂十分抓眼，但最引人注意的不是那张扬的机械臂，而是他的左臂。 拜尔的左臂从肘关节往下，便是一条完全漆黑的弯曲长爪，这条漆黑而狰狞的利爪并不是大远征时代星际战士会装备的动力爪，而是别的什么。 法比乌斯·拜尔紧咬着牙，一抹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这名疯狂的医生脸上此刻看不到半分生物学家的理性或是疯狂，青筋暴起的额角诉说着他的无边愤怒。 拜尔愤怒了，暴怒中他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缓缓举起了左手的—— ——黑檀之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