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部(5)
欧美人的观念中正餐是晚餐,所以傍晚时分的约克家热闹非凡,穿着深色耐脏的百褶裙以及长腿羊毛袜的女佣正在火急火燎的打扫卫生,收拾桌面,摆放餐具和餐巾折花……而打着领结们的男佣则会干些体力活,例如把由黑胡桃木制成的大型餐桌摆放到餐厅,以及把香槟所需要的冰块打碎放进冰桶里……至于后厨的那帮厨子们……乔治·威廉姆斯绷着脸看墙壁上一块小黑板,这是他们用来计菜的,雇主要求的菜品都在上面,每完成一样菜品就在旁边打个勾。但今天的黑板上用粉笔密密麻麻写满了今晚的菜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勾,这让他有些头疼。 因为宴席的通知来的太突然,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或者什么别有意义的一天,跟往常一样很普通。 一场宴席中最忙的不会是服务人员,更不会是宾客,而是掌勺的厨子。宴席的一切都围绕着美味的食物而展开,如果食物端不上餐桌,那么后续的一切内容都无法跟进,其场景就像装满货物的卡车正装备上路,而司机却忽然发现油箱见底了……宾客们就只能面面相觑,众侍者们也站在宴会厅中面面相觑,而厨子们则不会面面相觑,更大的概率是收拾行囊滚蛋啦。所以为了保住饭碗,厨子们把各种厨具抡得飞起,同时嘴上也不闲着各种抱怨。一般这种场面身为总厨的乔治·威廉姆斯只需要做好试菜和指挥调配的工作,需要他出手的情况极少,只有地位显赫的尊客到来他才会亲自上手。但他刚刚看了眼时间,距离晚宴开始没多久了,而有些菜品甚至还没完成切配,所以身为总厨他也不得不亲自下场。 “总厨先生,我们在这么紧的时间被要求做这么多菜,来的人是谁?”胖子约瑟夫边说还边往嘴巴里塞了块rou排,看起来活像是个饿死鬼。 厨子偷吃这事放在饭馆里是不被允许的。但这不是餐馆,主人家也家大业大不会去计较这些成本,他们在乎的是端上餐桌的美味。所以这里的厨子偷吃都不背人,把自己养得个顶个的油光滑亮。要是有外人来到这第一反应可能不会觉得这是厨房,而是什么情景模拟厨师的减肥培训班。 虽然这是扯了点,但乔治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比喻。约瑟夫说自己的体重是180公斤,但他一直觉得对方是谎报,最少得有个300斤左右,毕竟是个能把家用体重器给踩坏的家伙。 “谁知道呢?”乔治随口答,他正忙着把一堆食材清洗干净,藏红花、牡蛎、虾、米……这些是用来做西班牙海鲜饭的食材,是一道有名的西餐。 “做西班牙海鲜饭不用多长时间的,乔治总厨。”约瑟夫嚼着嘴里还没咽下去的rou排,rou汁从他的嘴角边淌下,他擦了擦嘴角觉得这份工作真是值得。 “我当然知道,只是雇主既然给予了你优厚的待遇,那你也得对得起这个待遇,用心做好每一餐才是厨子的真谛。”乔治把食材的水沥干,然后把它们放到案板上。这期间他抽空看了旁边的约瑟夫一眼,那张肥硕的脸在进行咀嚼的时候,让人感觉脂肪都要从里面析出。 “待会你把手洗了再碰食材和厨具。”乔治满脸嫌弃的看着他的手,“不然这个月的奖金你就别想拿到了。” 扣工资这招无论放在任何一名靠工资挣钱的人身上来说都是必胜的杀招,并且屡试不爽。但乔治还从未真正扣过他们的钱,通常亮出这个杀招手下人就见好就收。有时候他也问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是不是得找个人开刀吩咐下去的任务大家根本没当回事,大家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先生,但也只是碍于他总厨的身份,而对他本人丝毫没有敬意。 “知道了。”约瑟夫扭着身子去到洗手槽边,身上的肥rou在跟着步子有节奏的颤动,“你来这的时间最长,就不能推理出来今天的来客吗?麦卡锡家的人?还是爱德华?又或者安德烈斯?可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毕竟咱们雇主的咖位也够重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乔治没有回答他,约瑟夫的嘴巴是停不下来的,一旦和他搭上话那就喋喋不休了。嘴碎、八卦、肥胖……一系列数不清的缺点,乔治很想问问负责招聘的那个人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这胖子塞了点钱贿赂了招聘人员。他知道这些人的合同并不是和约克家族直接签署的,而是和约克家手下的公司签署的,至于是哪一家就不得而知了。
“我听说的威廉先生的身体最近不大好,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毕竟他也足够老了。”约瑟夫依旧没停下嘴,哪怕没人跟他搭话,“你说,威廉先生好像没有子嗣,那他的财产该由谁来继承呢?” 没有女性会愿意下嫁给这种男人的,乔治想象未来某一天有一个异性要是真瞎了眼嫁给了他,那么她一定会被压死在床上。 “乔治总厨。” 厨房内厨子们挥舞餐具,驳杂的声音让乔治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但约瑟夫就在他旁边拿着平底锅煎鱼,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对方在叫自己,随意的回了句,“闭嘴。”他现在在切菜,没空搭理对方。 “乔治总厨。” “厨子在烹饪的时候是不能……”乔治不耐烦地转身,他决定拿对方开刀,好让这些人领教领教自己的威严,知道什么才叫规矩!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来人时任约克庄园的管家,现如今已成为了约克家族的秘书。虽说是家族秘书,可他只听从威廉先生一个人的命令,凡是从他口中传达的毫无意外都是威廉先生的旨意。说起来他对秘书这一工作一窍不通,能胜任秘书这一职位全靠危难时刻替威廉先生挡下了一刀,这也导致他破了相,一条巨大的豁口从右边额头一直延伸到左腮。身居高位的人都喜欢这种关键时刻替自己挡刀的人,所以上任家主第二天就把他从管家调成了秘书,时刻陪在威廉先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