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巨灵攘臂间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在王景看来，师徒之间的本质便是传承，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正是为人师表之乐。 “神君此言倒是不错，”灵虚真人笑呵呵道，“不知接下来还准备了什么试炼？我等也好集众人之智，再献计献策一番。” 身为太虚道宗客卿，青阳同样在紫霞洞天中留下了一道阳神念头，关于姜元辰等人即将遭遇的种种，她也是提前与三位真人通过气的。 “我已经和清虚洞天中那位娘娘商谈过了，”青阳对灵虚真人道，“太上道宗昔年留下种种后手，正是为了眼下归来而做的准备。 “长明他们与太上道宗的传承，算是有缘无分了。” 不过这样一来，青阳也可以顺势开展本尊那边的计划，将姜元辰等人接引至另一方宇宙，推动不同文明之间的思维交流与碰撞，期待全新的火花，并以此作为自身修行资粮。 “太上道宗之事，九州一众仙门以往便有类似猜测，而今果不其然，”灵虚真人摇了摇头，“况且那位燕娘娘，与我太虚道宗之间可还有一段缘分呢。” 玉燕真人昔年有感自身三灾九难无法渡过，于是将自家元神一分为三，一份封于画卷之中深藏宗门洞天，一份应劫消亡，还有一份则投胎转世去了。 那最后一份元神正巧于某一世拜入了太虚道宗，还是八代真传之一，那位天门界的琉璃天女，名讳更是与姜元辰表字相同。 姬长明入山之时，在祖师堂中曾经受过一场天问试炼，彼时众位真人便察觉其人跟脚有异，联手推算之下自然探得了她与太上道宗的关系，商议过后也没有刻意阻止，权当留下一个伏笔，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 若能存亡续断，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然而如今回头再看，焉知姬长明拜入太虚道宗，不是那位洪罗真人在幕后算计？借来太虚道宗气数浇灌宗门，为此赔出去一位真人三分之一的元神，于是两不相欠。 很难说到底是谁笑到了最后，太虚道宗的三位真人？还是太上道宗的半仙老祖？ “前有天门老祖返生之事，如今洪罗真人也即将归来，显然是九州界气数大盛的表现。” 说到此处，灵虚真人心中一动，天门、洪罗二人昔年都是半仙修为，结果一个自散魂魄，藏入自家门人灵神中假死避劫，另一个远走天外，改换姓名不知所踪的同时又布局深远，干涉九州格局。 那同为半仙的自家老祖宗呢？ 要知道，当年紫阳真人可是真真切切地做到了威压一界，同辈中人与之相比无不如腐草之荧光，难以媲美长空之皓月。 这样的人物，岂会说死就死，一点也没有手段留下？ 灵虚真人将此事暗暗记下，打算空闲时间便去找人印证一番。 须知道，那个年代活下来的老古董，九州上还是有几位的。 “既是如此，长明四人你打算怎么办？”静元真人修行剑道，性格也是直来直往，此时便直截了当问青阳道。 “我有意带他们去其他天地一游，”青阳笑道，“诸位放心，只是接引一缕魂魄过去，对他们而言就如做了一场大梦，除去增长见识外什么也带不走。” 但这已经是足够宝贵的经历了，全然不同的天地，另一种甚至几种修行体系，都将化作姜元辰等人的底蕴，助力他们在修行路上走的更远。 灵虚等人闻言颔首，他们是知晓对方本尊不在九州的。 “神君考虑妥当，我等也没什么补充的，便依此而行吧。”灵虚真人看了含光鉴一眼，见鲲鱼化身在水府之中安心修行，不由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玉盒，内中是一枚丹丸，以大日之精与朝霞之气混炼而成，核心处更是紫气如童，流精五色。 “三光神水何其珍贵，寻常修士求而不得，只有神君这等日神才能凝聚，我太虚道宗又岂能让神君破费？这枚紫阳丹，便赠予神君了。” 紫阳丹乃太虚道宗秘制，内含先天紫气，最是纯净无比，助长功行的同时又不损人根基，平日里只紧着真人、长老使用，真传弟子都可望而不可得，此时灵虚真人却拿出来一枚，显然是感谢青阳出手助鲲鱼化身增长修为之情。 太虚道宗中有一个计划，需要一位阳神神灵来主持灵州神道，灵虚真人也曾邀请青阳加入其中，却被后者婉拒，毕竟她根基是在天门界与蓬来州合炼而成的十洲三岛，而非太虚道宗所在的灵州。 所以灵虚真人便把目标顺势放在了姜元辰的第二元神身上，刚好后者行走水神之道，如今也小有所成。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此身即为日神，这一枚紫阳丹也是质地上乘，正好帮助青阳积攒神力，省却百年苦功。 她收好丹药，又将含光鉴一转，镜面便出现了姜元辰等人眼下遭遇。 “正好长明那边已经开始了，还请三位真人评鉴一番。” “善。” ...... 虚无广漠，默默昏昏。 姜元辰行走在灰黑色的大地之上，心中隐有不安。 与同门分散，作为后手的第二元神也联系不上，就连随身携带的护法神玄辰都被莫名之力压制，陷入沉睡之中。 眼下情况未明，可他能依靠的，只有自身。 “现在想想，或许一开始我们踏入的就不是真正的九玄谷，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道人面色沉重。 他那时明明发现了不对，却没有坚持退出或者思考背后原因，反而鲁莽行事，以至于如今陷入莫名之所。 “第一次探索仙府遗址，却被太上道宗的名头晃花了眼。果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若有下次......” 姜元辰心底暗暗发誓，千日算计，今朝却被人反算了一把，这个仇，他记下了！ 若不报复回去，真当他是什么好好先生不成？ 正思虑间，远方突然传来咆孝之声，如霹雳炸起，震吼太空，及至耳边时已然轰鸣作响，无从分辨内容，只能感受到那种充斥胸中的痛苦以及不甘。 “那是什么？” 姜元辰心中一惊，旋即腾升而起，正欲高举冲天间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掐诀匿息，隐藏了身形后慢慢潜伏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目前一切都以小心谨慎为上。 日月晦冥，黑土无边。 这处地界没有日月星宿之分，姜元辰也无从掐算天星，以慢速飞遁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之前未曾见过的景物。 那是一尊接天连地的巨人，通体成青黑之色，腰间用不知名的皮革围了一圈，其余部分皆是裸露。 他双手高举，似乎在支撑着一重不可见的事物，身上则有一条赤蛇盘旋，身如山脉，长度难以用rou眼辨清。 姜元辰这才发现他方才隐藏身形的举动是何等可笑，在这尊巨人面前，哪怕他大摇大摆的靠近过来，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般毫不起眼。 “我现在能看见那个巨人全貌，足以说明彼此之间距离之遥远。”道人暗忖，“我若全力飞遁，恐怕还得个盏茶多功夫才能真正抵达对方脚下。 “刚才的声音，难不成就是这尊巨人在咆孝？” 念头刚起，姜元辰便见那条盘曲在巨人身上的赤蛇昂起了头颅，蛇信伸缩如电，狠狠地往巨人身上咬去。 后者不动不摇，硬生生承受下来，但显然也是痛苦难耐，忍不住放声怒吼。 姜元辰见状下意识护住双耳，数息过后，一层白色的气浪扑面而来。 轰——！ 如身处于风浪之中，姜元辰身形摇动的同时心下暗惊，仅仅是这巨人怒吼的余波，便不亚于一名擅长风法的修士所行的驭风cao岚之术了。 对方究竟是何等存在？在这里又是在干什么？ “公子，这边！” 鬼仙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来，姜元辰惊讶望去，只见白胡子老道正蜷缩在一处临时开凿出来的洞xue内对着自己招手，灰头土脸，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周老，你怎么在这里？” 姜元辰心中生疑，出言问道。 “这不是与公子你们走散了嘛，”老道士唉声叹气道，“进入清虚洞天后，老道我眼前一花就出现此间，正瞧见那尊巨神发威，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逃出生天。 “之前我察觉到有生人来此，于是出来探查，果然是公子你。” “原来如此，”姜元辰微微颔首，“那周老可知此处是什么来历？” “公子还是进来说话，”周老闻言并未回答，而是探头往外望了望，不知发觉了什么，脸色一变，立刻招呼姜元辰进入洞xue，“先避开接下来的危险再说其他。” 见周老话语郑重，姜元辰也不敢怠慢，连忙钻入地xue之中，旋即眼前一亮，内中竟是别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