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不歇（四十）千金难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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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人气死人］向来是别人羡慕她之余，在她身后哀怨的自述现况。 如今，这却是她的心里话。 在同学会现场。 她左顾右盼，升上大学后，很多人都学会打扮，之前外表不起眼的女同学们，如今的外型、谈吐、气质与当年皆不可同日而语。 而自己，不论身材或外表，都失去了往日的无敌青春与朝气活力，还多了一份沧桑。 郝美丽与她们同桌吃饭，对同学们兴致高昂谈论的话题，不理解也无法参与。 谈社会脉动、谈经济发展、谈世界趋势，都对不上。 谈自身、谈大学里的求学趣事、谈未来的生涯规划，她只有听的份。 ＂想法真的会变，我上个月去逛街，遇上隔壁班的小邓啊，然后跟他聊了一下，我看着他，一边聊，一边心里想。＂ ＂奇怪，当初怎么会喜欢他，以前听他嘿嘿笑时，觉得很可爱，还常常会跟着笑，现在看着，就觉得当时真是头壳坏去。＂ 郝美丽看着陆雅仪，想起她高中时期，又拙又蠢的模样，如今看起来青春亮丽。 ＂以前还觉得他好看，当时听他讲冷笑话心情会很好，现在听起来，真是烦，没说多少话，就找借口说跟他说再见了。真是庆幸当初没跟他在一起。＂ 陆雅仪说完呵呵笑起来。 ＂以前觉得是优点，现在看来全是缺点了。＂ ＂以前只待在小圈子里，上大学后视野开阔了。＂ ＂认识的人多了，有了比较嘛。＂ ＂没比较没伤害。＂ ＂哈哈……恭喜你眼界变高了。＂ 郝美丽内心受伤了。 这些人全然不顾她就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接话，每一句似乎都针对她而来。 以前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主导话题的，都是她。 如今竟是这般局面，她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要来这里让人揶揄，让人取笑。 ＂我跟我男友，准备毕业后就出国念硕博士，所以最近没课时，都在准备考ＧＲＥ。＂ 她这才明白，自己与同龄朋友，根本活在两个不同世界。 她躲到洗手间，最后用手机传讯给主办的同学，借口身体不适，逃离现场。 这场同学会让她深刻明白。 如今自己在同学间，学经历是最差的，还嫁给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程度的男人！ 自卑心开始萌芽，无奈一切已成定局。 走错路，走太远，无法回头！ 她既无显赫家世加持，夫家也没有光环帮她镀金，加上本身求学时期书也读得不多，离开学校后又不懂得充实自己。 如今，她正值双十年华，犹在逐梦年纪，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现实却将她提早分级，分成她无法接受的等级。 她曾痛下决心，花钱去补习班上课，想要继续考大学。 结果就是半途而废，连课都没上完。 她也曾经去补习班上课，准备公务人员考试，仍是同样的状况。 于是，就这么蹉跎的过去一年，又一年。 瞎忙，穷忙，一事无成。 当初她若能事先预知，活到三十三岁是这种情状，她就不会…… 孩子长大开始上学后，家庭支出大增。 郝美丽为贴补家用，也在庙口承租一个小摊位，卖起各式饮品。 庙口生意在凌晨时分生意最好，所以郝美丽在傍晚开始摆摊，每天都忙到凌晨两点。 回到家，往往已近凌晨三点。 她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孩子能为自己争一口气。 无奈甄丹心的资质只是中等，遑论资优。 而没怎么读过书的郝美丽，却以为补习就可以让孩子成绩优异，结果成绩却不符期待。 她心想：＂就欠打。＂ 如果当初母亲对自己严格一点，自己的发展，绝对优于现在好几倍。 早在甄丹心小学五年级，郝美丽就开始因为功课未达标准打骂小孩。 这天，郝美丽一如往常，推着饮料摊车在庙口做生意。 一对三十岁左右的男女，手挽着手，在她的摊位前面说起话来。 身穿衬衫西裤的男人问身边的女伴：＂要不要喝一杯？红茶冰不错。＂ 他身边的女子，一身亮丽打扮。 女人撒娇着说道：＂不要啦，这看起来脏脏的，我不要喝路边摊的。＂ 她说这话，完全不顾其他人在场，音量足以传到郝美丽的耳朵。 郝美丽瞋目怒视此女，一见就觉得眼熟，登时想起她是高中同学梁碧雯，十几年前在同学会上遇见过。 经过多年，梁碧雯外貌一如往昔，而自己，看来足足比梁碧雯大了一轮。 郝美丽与甄英俊结婚多年，早已忘了如何打扮。 为了工作方便，她身穿一整套在市场买的，灰褐色素面运动衣裤。 像只从洞xue跑出来的老鼠。 自惭形秽。 郝美丽立即收回目光，低头处理面前饮料，只盼梁碧雯不要认出自己。 这时另有游客走来：＂两杯杏仁茶。＂ ＂好。＂郝美丽熟练的拿起纸杯倒饮料，盖上杯盖：＂八十元。＂ 梁碧雯却在这时，认出了郝美丽。 她心想：＂不会吧？几年没见，生活是有多困难？怎么老这么多？＂ 她身旁的男人见她没有意思要离开，笑着问她：＂想喝了？＂ 梁碧雯摇摇头：＂有点面熟，好像是高中同学。＂ 男人凝目注视郝美丽，失笑道：＂不会吧，看起来年纪不符啊，走吧，不买别挡人家前面。＂说着将女友带走。 梁碧雯已经走了一段路，还回过头来，看了郝美丽一眼。 郝美丽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随意东张西望，就怕与老同学又走回来与自己对上眼睛，失声惊叫：＂郝美丽！你怎么变这么多？＂ 收工返家，洗漱完毕，照例第一件事，就是到女儿房间，翻开女儿书包，在联络簿以及考卷上签字。 她很累，很想睡，但是当她看到女儿联络簿上，标示的作业成绩只有八十分，顿时来气。 当时十一岁的甄丹心，正卷伏在被子里，好梦正酣。 郝美丽掀开棉被，将瘦小的女儿，拖起来暴打。 直到惊动丈夫前来制止。 她高声叫骂：＂都花钱让你补习了，你对得起我吗？＂ 她将女儿书桌上的书籍、文具用品，全扫落地，不够消气，再将书本朝窗外丢出去。 甄丹心的房间窗户面朝巷弄，书本都掉到水沟旁。 每一次暴打孩子后，她也觉得自己下手太重，提醒自己要克制，事后总会平静一段时间。 无奈她心里病根深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 半年后，因为甄丹心数学考七十分，郝美丽开车载女儿到海边，将她拖出车外。 ＂才小学，数学就考这样？你没救了，养你没有用啦。＂ 她丢下女儿驾车离开，把小女孩吓得在车子后方，边追车边哭喊mama。 虽然最后郝美丽还是将女儿带回家，但是对孩子的人格成长，却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已经十五岁的甄丹心，体型瘦弱矮小，犹像个小学生，还略带神经质。 去年教师节，甄丹心自制一张卡片，送给李欢。 李欢开心道谢。 ＂你如果也做一张感谢卡给mama，她一定很高兴。＂ ＂有啊，去年母亲节，我就做了一张，结果mama说：［你不如把时间拿来读书，考试考好才是孝顺啦。］后来我在垃圾桶里，看到我送她的卡片。＂ 李欢大感诧异，这个母亲，怎么会用这种方式阻却孩子的孺慕之情？ 她已经能想象，这个孩子一上大学，有能力脱离母亲的掌控，大概就不想回家了。 强逼着孩子遵照自己意愿生活，不愿倾听他的心声，不管他是否能做到，最后总是以悲剧收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