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夜

    王庸听得落雁花魁这声声啼血的曲子，心中更是难受，没等落雁花魁谢幕，也没给他的纨绔兄弟们招呼一声，一个人回了府。

    这晚，王庸自己一个人喝酒喝到天明，足足吐了四次才慢慢入睡。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沉沉的睡了一天。

    初秋的太阳高悬在天幕上，王庸缓缓醒来，一阵胃疼像开闸放水一样袭来。

    王庸苦笑几声，招来侍女吩咐她们去准备些面食和热茶，便头脑昏昏地又瘫在地上。

    “原身的情绪对我的影响还挺大，看来他对落雁花魁也是一往情深，只是苦了我这个局外人，落雁，落雁，还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她。不过除却原主的影响，我自己好像也对她有些情愫，毕竟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儿对着你倒苦水，那样子哪个热血男儿能忍住。”王庸安慰似的想着。

    头晕和胃疼轮番对王庸发起进攻，一碗热茶几个包子下肚，王庸才感觉好些，用木桶冲了个凉，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从喝酒的夜里，到第二觉醒来，足足花了两天功夫。

    “王庸！还有半个月就要府试了，你还在这里又喝又睡！”

    王庸还没有完全清醒，就看见眼前一个大脸正对着自己怒吼。

    “放松点，”王庸迷迷糊糊地安慰着，推开王七开始穿衣洗漱。

    早饭的时候王庸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紧紧张张地坐在桌子一边，生怕老爷子又问起自己喝酒的事。

    王拱老爷子没有责备王庸，反而像是不知道一样，自顾自的讲朝廷最近的风向，只是顺嘴问了王庸一句他准备科举的情况。

    王庸嘴上答应，饭后回屋又背了一阵《尚书》，待到下午，又溜去了他的勾栏瓦舍。

    今天的翠屏间人更少了，五个少年各自占住房间一角，也不交流，只是看着台上的落雁花魁。

    王庸的目光也和众人一样落在落雁花魁身上。她今天是一袭红衣，配着写金灿灿的手饰，却不显得臃容。

    鼓琴，舞乐。

    落雁花魁一直跳到远处灯火熄尽，只余这勾栏一处。

    翠屏间里的人也走得干净。

    王庸眼见落雁花魁谢了幕，自己也没了共同玩耍的伙计，便又在大街小巷里散起步来。

    不知不觉，王庸又到了秦淮河边。

    秦淮河，自古就淌着文人sao客的水墨，载着渡河船工的小船，浮着江边艳女的胭脂……秦淮河，见着许多两情相悦的男女，在这样明亮的夜里。

    “公子何故一人步于江畔？”

    一个柔和悦耳的女声在王庸身后响起。

    “落雁花魁又何故在这江畔独步，不带侍女，万一遇到些个歹人，不就误了建康第一美女的名号。”王庸头也不回答道。

    “这天底下最最歹的歹人，不就在我面前吗？带走了妾身的落红，又带走了妾身的心。”

    “落雁此言差矣，小生虽是风流之辈，但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那落雁花魁，愿否让小生为你负责呢？”王庸笑吟吟地转过身目视着落雁。

    落雁花魁无言以对，在王庸的注视中低下头来。

    王庸又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松树旁边，落雁花魁也低着头跟来，只是没有坐下。

    王庸拍拍身旁的平地，“难道落雁花魁，受不得这委屈，小生用披褂给你垫上如何？”

    “花言巧语，王子晏，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落雁花魁虽然如此说着，但还是乖巧地在王庸身旁坐下。

    “王子晏，你真的会对我负责吗？”

    王庸刚想张嘴，落雁花魁又说道，“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也许你会觉得妾胡搅蛮缠，但是妾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妾确实很喜欢你，但是妾也知道，你王子晏是建康府前军统制的小少爷，我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歌女，是万万没有可能做你的正室的。之前的那些吃醋的话，都是气话，算不得数。你过去不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会对我负责这种话的，所以我才说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之前我也认了，我们歌女，不论是侍女还是花魁，老去后也只能被卖给一个商贾然后远离众人的视线，可能葬身荒野，可能寂寥地自缢。我也没有太奢侈过你会给我承诺，毕竟你只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人，我一个小小的歌姬，也不可能和心上人落得好结果的。只是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今天你突然给我这样的承诺，我有些欣喜，也有点怀疑。子晏，看着我，你真的，真的愿意让我像一个平凡的女孩一样婚配，一样生子，一样老去吗？你真的会对我负责吗？”

    王庸从开始听到现在，不由得对这个深受封建毒害的女孩生出几分同情般的倾慕。

    王庸迟疑了一下，也说道，“清弦，我在落水之后可能变了很多，不过，今天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

    说着，王庸双手捧起落雁花魁的小脸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继续说道。

    “也许我忘记了一些事，但我们重新去经历，重新去度过我们的时光，好吗？”

    落雁花魁红着脸点了点头，借着街边零星灯火，王庸看见她眼角的点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