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譬如昨日事事休(四)
“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白凤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在她目光默默的逼视下,老妇人不由轻轻叹气,还是先投降了,“其实老妇人是一点也不明白这白大夫心里的想法,要说他也是挺关心青娘的,他又不娶她,若说不关心也不对,刚才听说青娘晕过去了,他又亲自送药去了。【】” 心里微微一愣,杜轻寒给人送药? 若是搁在以前凤城的日子,怕是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那个青娘,终究还是有那一丝不同吗? 算了吧,她和杜轻寒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从今以后他们就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而其他的种种都如同烟云消逝,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看开的呢。 如此,她翘起嘴角,淡淡笑了下,“既然如此,青娘应该是位好姑娘。” 老妇人一时猜不透她这话是真话还是反话,也不好多嘴,只是跟着笑了笑点头。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隐隐约约,好似一句伤心欲绝的叹息话语。 白凤惜猛地站起来,头上的璎珞如同枝头上的果实在风里摇摇欲坠。 老妇人愣了一愣,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你听见没,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她仿若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脸色十分苍白。 “大概是张婶她们吧。” “不是,是男人的声音。” 老妇人怔了怔,仔细往后竖起耳朵,过了一会儿,摇头。 “一定是听错了。” “不会听错的,怎么可能会错呢?” 白凤惜坚决地摇头,眼里溢满悲伤的泪光,却掉落不下来。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曾做过什么。” 惨然一笑,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仿若这双手已经沾满鲜血罪孽深重,“怎么可能会忘记..” 如云的发丝垂落在背后,衬得肤白胜雪,白凤惜穿着一袭凄艳的红衣缓缓走到门边,不顾阻拦拉开房间的槅门。 媒婆恰好在门口,瞧着突然冒出来的新娘子,满头雾水,朝屋里望了望,十分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赶过来,也摇了摇头,两个人都看出来了,新娘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可是白大夫这会儿又不在店子里,妇道人家一时也慌了神。 “你就是白大夫的新娘子吗?!” 一声娇脆的声音倏地响起来,红衣的人影被人伸臂拦住,青娘泪痕纵横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愤不平。 白凤惜顿了顿,默默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对方看清她的容颜,却好似受到了更大的刺激,更加伤心起来了,“原来你长得如此漂亮,难怪白大夫愿意娶你。” 白凤惜眼神渐渐汇聚起来,心里一顿,不由问道:“你是青娘?” 青娘怔了怔,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你知道我?是不是白大夫提到过我?” 白凤惜眼角微微挑起,没有说话。 青娘浑然不觉,原本欣然的眼神在触及到对方身上鲜艳的红色后猛然清醒过来,小脸顿时一松,伤心的情绪又渐渐回潮,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你,为什么你会嫁给白大夫?” 想了想,她答:“他未娶,我未嫁。” 说着,她低头看着对方拦阻的手臂,然后抬头认真地说:“若是你想嫁给白大夫,就不应该拦着我离开。” 青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眼睛蓦地睁大了,然后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臂闪到一边。 白凤惜似笑非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堂走去。 老妇人和媒婆看到青娘跑来了,吃了一惊,连忙凑上前拦住她道:“你这丫头怎么来了?白大夫不是给你送药去了吗?!” 青娘怔了怔,一脸茫然道:“啊?!我没见到他啊!” “哎呀,一定是错过了。” 老妇人皱着眉头道,说着,狠狠拍了青娘的肩头两下,“谁叫你没羞没躁的跑来了?找不到人活该——” 青娘疼得哎哟了两声,十分委屈道:“我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见到白大夫。” 末了,三人在院子里坐下来等白大夫回来,张婶沏了茶,又从自己铺子里找了盘瓜子,有意无意的聊起来。 少顷,老妇人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我明明看着他提着几包药出去了,而且张婶问他是不是去看你他也没反驳,难道他不是给你送药去的?” 青娘摇头不知,却对刚才出去的新娘子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兴趣,“新娘子怎么走了?” “唉,也不知是不是撞邪了,她说听到有男人说话,然后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跑了。” 老妇人喋喋不休道,“说不定是后悔嫁给白大夫了,虽然咱们镇子上的人都看重他,外面的人没准儿会嫌弃他腿脚不利索,这位新娘子如花似玉,恐怕是想逃婚呢!” 话音未落,青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门口站着回来的白大夫,俊俏的脸看上去十分阴沉,由此青娘不得不猜测他听到了老妇人说的那些话。 老妇人嘴里还在呢喃,青娘只好打断她,故意说了一句:“白大夫你回来了?” 杜轻寒凝视着院子里的三人,刚才去前堂就发现没有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升上来,而此刻他终于明白那种不好的感受从何而来,心口不禁微微疼痛起来,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哑声问了一句:“新娘子走了?” 青娘缓缓站起来,似乎被他脸上难过的神色所感染,竟然不敢回答了。 这会儿,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老妇人和张婶面面相觑,还是老妇人最后开口回答了:“她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了?” 杜轻寒没有再说什么,表情淡淡的,然后走过院子关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见状,青娘三个人识趣地悄然离开。 杜轻寒走到妆奁镜前,拿起她还来不及插进发髻里的那只银钗,暗暗捏紧,“果然,你还是走了。” 三个月后。 江南朦胧的水乡,钱塘烟波浩淼之地,堤岸杨柳青青,湖水依依,而姬妧就住在西湖边上的一家小院子里慢慢调养着身体。 虽然经过神医的救治使她保住一条小命,但是身上余毒并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神医每隔半个月会替她把脉一次,然后重新换一种药方子。 天气晴朗的时候,姬妧也会在院子的躺椅上晒晒太阳,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凤惜,死而复生的凤惜。 偶尔她也会关心地问上一句:“凤惜你知道吗?杜轻寒没有死,我昏迷前就在他的药铺里,你见到他了吗?” 凤惜笑而不语,没有给过明确的答复,所以姬妧总是不厌其烦的提及一次又一次,姬妧是善良的,所以真心希望着她和杜轻寒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越是这样,反而让白凤惜更加的忍受不了,对于这段记忆总是不愿意轻易去触碰,因为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就会忍不住的遗憾,忍不住的隐隐作疼。 幸好,姬妧并不执着,自从苏醒过来以后,她比以前看上去虚弱,也更加平静无波,她喜欢天空,喜欢这小院子,喜欢细细吹拂过脸庞的清风。 “这里的天好美丽啊!” 姬妧仰头躺在椅子上,伸出手指向天空的方向,露出一丝欣悦的笑意。 白凤惜坐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眺望着头顶的这片天,天空十分湛蓝,如同用水清洗过一样的干净透明,完全不像凤城的天空那样晦暗。 “好想让清初也看看这片美丽的天空。” 一句细细的低喃从姬妧的嘴里脱口而出,她微微嘟着嘴,目光殷切,“凤惜,你说他去哪儿了?你有见到过他吗?为什么他一直不来看我呢?” 白凤惜微微抿嘴,佯笑道:“他会来的,只是这会儿被耽搁了而已。” 姬妧乖乖地闭上嘴,就再也不问了。 只是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溢出一丝无法遮掩的低落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白凤惜就会心跳如雷,有隐隐的疼痛挤压在胸口的位置。 神医也住在西湖边上的一座小院子里,离姬妧的小院子有点远,院子里也养着一名面色泛白的男人。 推门进屋,神医气喘吁吁地在桌子上倒了两杯水一灌而下,只求解渴。 男人无声地看着他,利眸如电,神医忙不迭地将情况说了一番,“她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自由走动了。” 说着,神医故意顿了顿,“说你吧,心窝子见红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痊愈的,你还是多cao心cao心自己,若是照顾得不周到,以后很容易变成旧疾。”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上的位置,脸上紧绷的神色却是渐渐地松缓下来。 见状,神医又是一番唉声叹气,“唉,红尘自有痴儿女,你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了,你倒是个痴人,唉,这世上最让人头疼不解的恐怕就是这所谓的一个情字了。” 不管他如何说,男人都淡淡地,没有搭话。 神医摇头不爽,又开始嘀咕起来:“这会儿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要不是老夫医术高明,只怕你早就没命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飞来两只灰白色的鸽子,停在院落青砖灰瓦的院墙上,神医斜瞟了一眼,顿时哼了哼,嘴里嘀咕道:“啧啧,你的信鸽又来了。”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之后,神医终于不耐烦地走到墙边把鸽子取下来,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到男人的腿上。 男人翘了翘嘴角,取出信鸽腿上的纸签,将纸上的字快速浏览过后碾碎成粉,而随之而来的,他的情绪也变得十分低沉。 神医摇头,“你呀这段时间什么事也不能搁在心里,什么事都别想了。” 半个月后,姬妧已经能慢慢走动了,开始只是在院子里稍微活动活动,后来渐渐不满足这小小的空间,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白凤惜只好依她偶尔在西湖边走走。 七月流火,接近炎夏的尾声,每日清早和傍晚时分外面的阳光都失去了毒辣的火气,姬妧就趁这段时间出来逛一会儿。 断桥游人如织,姬妧和白凤惜两人穿梭其中,不料竟然惹来周遭频频注视的目光,有些胆大的书生才子也会上前来搭讪。 只不过很多时候,这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两句,就被白凤惜犀利的目光给逼退回去。 “西湖美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等闲过。” 一位银色衣袍的俊俏男子忽然站在她们的前面,施施然地笑起来。 姬妧和白凤惜不由顿住脚步,抬起眼来打量这个挡路的男人。 男人手里的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了几下,倏地扭过头来,笑容可掬,“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道是美人何来,却不过是故人归来。” 白凤惜微微一怔,嘴里脱口而出:“陆公子?” 陆令简点头,微微笑着。 白凤惜被熟人撞破认出,不免有些尴尬,好在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特意提起凤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陆令简朝姬妧躬身拜了拜,身边路人络绎不绝,他亦识趣地没有道破姬妧的真实身份。 姬妧浅浅一笑,苍白的脸色如同剔透的水晶。 “好巧啊,陆爱卿怎么会在这里?” 陆令简微微垂眸,笑着说:“钱塘人杰地灵,陆某早就想来见识见识,没想到恰好得到这个机会迁任这里,今日无事就出来游玩西湖了。” “你被迁到这里了?” 白凤惜微微诧异,毕竟论家族的势力陆令简完全不用外调江南,况且他本就在六部内任要职。 陆令简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坦然解释道:“我半个月前和白公因今年科考选官的事情争执了一句,结果就被扔到这里来了。” 他口中的白公就是如今白家的家主白轩然,没有姬妧在宫里,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白凤惜沉着脸,淡淡说了一句:“想必这次的榜首前三甲都是他的门生。” 陆令简点头,笑得有些无奈:“没错,都是你们白家的旁系子侄。” 姬妧转过头去,看着泛起涟漪的湖水,满脸的似笑非笑。 过了好一会儿,白凤惜淡淡地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家主他一心只想壮大白家,却忘记了这样亘古不变的规律。” 陆令简默默注视着她,明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温柔光泽,不由诚心地笑起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倒是真心感谢白公了。” 白凤惜脸颊上闪过一丝窘迫,慢慢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相瞒,希望陆大人不要说出来。” “那个地方活得太累,能够抽身而退并非易事,既然你做到了,我又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白凤惜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我既然已经调任这里,从此就远离凤城那个漩涡,”停了一停,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以后可不可以去拜访你们呢?” 姬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凤惜,然后神秘地笑起来,“我们就住在西湖这边的小院子里,陆大人有空可以来坐坐喝杯茶,大家总算还是故人。” 她既然如此说,白凤惜也不能再说拒绝的话,索性也跟着点了头。 陆令简心中涌上来一丝欣喜,忙不迭答道:“如此甚好,陆某一定去登门拜访。” 在西湖边逛了半圈子,不知不觉夜色降临下来,湖上游人渐渐少去,姬妧和白凤惜在路边卖花灯的地方买了一盏气死风灯,两人相依着往回走。 “凤惜,我觉得陆大人好像看上你了?” 姬妧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会的。” 白凤惜眉心微跳,手里握紧灯笼,配合着姬妧的步伐慢悠悠地走着。 “为什么不会?他看你的眼神和杜轻寒看你的眼神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杜轻寒表现得更加露骨而已。” 提到杜轻寒,白凤惜微微蹙眉,心口的某个地方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没错,她绝情甚至决绝,对他有一些残忍,但是她并不冷血,也会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不会像杜轻寒那样的,他的家族和他的身份会让他保持理智冷静,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姬妧听完她的话,略微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 “难怪你会喜欢上杜轻寒。” 说着,她促狭的笑了,两人眼神来来回回,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影。 “原来如此,这个世上可以豁出一切来喜欢你的人只有杜轻寒。” 姬妧黑幽幽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芒,“就像清初,这个世上可以豁出一切来拯救我的人也只有他。” 话音未落,白凤惜忽然拽住她的袖子,制止她继续往前走。 姬妧怔了怔,侧目顺着白凤惜的视线往前面看过去,只见湖边的柳树边站在一人,身形颀长,安安静静得被黑暗吞噬着,如同鬼魅的影子一样。 心里渐渐涌上来一丝紧张,她们两个人都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面走。 她们不动,那抹人影却动了,朝着她们这边慢慢的靠近过来。 “你是谁——” 白凤惜凛着声音冷冰冰地质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下来。 见状,她把姬妧挡在身后,在耳侧悄悄地呢喃了一句:“等会儿我冲上去的时候,你就赶快往回跑。” “那你怎么办?” “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我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白凤惜将脚下的石子朝人影踢过去,趁对方脚步一滞,她立马朝身后低低喊了声:“快跑——” 姬妧不敢犹豫,尽管身体有些虚弱,仍然拼尽所有力气往前面跑,而且边跑边朝身后囔囔了一句:“我是凤帝陛下,我在这里,你要抓我就来追啊——” 没错,她不可以停下,她要赶快跑,她也不可以连累凤惜,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而她脑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淡薄,甚至连身后的人有没有追上来她也分不清。 直到脚下一软,她结结实实地往前扑去,摔在路面上。 一声痛呼声脱口而出,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跑来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只是西湖的水风还在空气里飘荡,她应该还在西湖边上,恐怕是到了平日里没有来过的这块地方,因为在湖的另一面,路程太远,所以凤惜从来不让她走到这里,而她也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反对。 只是这会儿,路上看不到来人,四下里黑漆漆的,除了别人院落门前的数盏孤灯,根本分不清方向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只好趴在地上喘息一会儿,而手心也渐渐有种火辣辣的疼。 “救命啊..” “有没有人听见..帮帮我..” 声如蚊蚋,根本没有人听见,渐渐地,她也放弃了呼救,索性躺在地上,心里只是担心凤惜有没有摆脱那个黑影逃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慢慢爬起来。 不由一愣,姬妧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除了她睡的床,还有一张桌子,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心里一阵茫然,她明明是睡在路上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床了? 不解地挠了挠额头,她微微一滞,抬起自己的手来,只是她的两只手掌上都缠上了纱布,离得近了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来。 有人帮她上过药了。 姬妧想,她一定是遇上好心人了。 想到这里,她掀开被子慢慢的下床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这时房间的门倏地被人推开了。 她抬头,不由一惊,失声地问道:“清初?你怎么在这里?” 黑风冷着脸,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啊?” 姬妧不解地看了看这里,难怪如此简单,想想之前在黑风寨里给她安排的住处,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渐渐回过神来,她朝窗外望去,还是鸦青色的苍穹微微透出天光,似乎快要天亮了,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耗了一夜过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算了,暂时顾不了这些事了,我要赶快回去。” 说着,姬妧忙不迭站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走。 “等天亮以后再走吧。” 黑风忍不住出言劝阻了一句,姬妧却摇头,她心里一直担心着凤惜的安危,所以想要尽快回去看凤惜是不是已经安然无恙地待在屋子里了。 “不行,万一凤惜出事了怎么办?” 一时情急,她不禁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已,连连打自己的嘴巴恕罪,“乌鸦嘴!怎么只会说些不好的话!” 黑风看着她的样子,先是摇头叹气,后面又忍不住失声笑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半夜里一个人晕倒在路上呢?” 姬妧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有人想拦住我们的去路,凤惜绊住那个人,让我好逃走。” 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 其实她拼命地跑,也是希望引开那个人,让凤惜可以不和那个人正面交锋,如今的凤惜其实和她这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人?你可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黑风眉峰微蹙,眼眸不自觉地深了几分,就像浸在幽幽的井水里越来越往下沉。 姬妧沮丧地摇头,“天色很暗,除了黑黑的影子,哪里看得清?” “那声音呢?那人说话的声音?” 姬妧瞪着他,没好气的答道:“他没有说话,他就是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了,像幽灵一样。” 黑风又摇头,太过无奈,只好忍不住揶揄了一句:“所以你根本就没弄清对方究竟是人还是幽灵咯?” “是啊,我不像你身怀绝技,看到人只会吓得转身跑,我一直都是这么胆小如鼠,小时候还尿床,这些事是不是都应该拿来嘲讽一下——” 黑风嘴唇抿成一条线,任由她理直气壮说了一大堆话,这回就是不吭声了。 “让开——” 姬妧绷着身子站在他面前,眼神瞟过他身后的房门。 黑风纹丝不动,淡淡回视过去,轻描淡写地回道:“等天亮以后,我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 黑风微微诧异,没料到姬妧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的好意。 她不是一直都渴望和他独处的吗? “放心,这里离你住的院子很近,就在西湖边上。” 闻言,姬妧微微哼了一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屋外的风声似乎都隐隐约约传进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一声叹息过后,男人终于先投降低头了。 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不是——” 话音刚出口,就被姬妧给硬生生打断了,她眼神清明,不似以往的痴迷和狂热。 “既然需要你的时候没有出现,那就不要阻止我去见需要我的人。”顿了顿,她深深抽了一口气,“我体会过那种失落,所以我不希望在凤惜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出现。” 说完,她目光不移,直勾勾望向他的眼眸深处。 少顷,男人终于低低吐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先转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他率先打开了房门。 咯吱一声,黎明前夕的凉风倏地吹过来,姬妧缩了缩脖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冷噤,然后跟在男人后面默默地走出来。 到了这会儿,姬妧才算细细打量完这整间院落,院子里的布置和她住的小院如出一辙的格局,简直就是凤城里那种平民巷里最常见的小四合院。 她在自己院子里睡的房间就是刚才黑风的那间,而正对院门的那一间是凤惜睡的,想到这里,姬妧不由扭头看了看他这里的,然后问了一句:“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黑风摇头,“还有一个人。” “谁?” 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问出口了,姬妧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脸上微微发烫,再没有出声,索性天色暗淡对方没有察觉到她这边的异状。 “哦,是你也认识的人。” 她认识? 姬妧心里纳闷,脑袋里冒出无数个想法,反复回忆着自己认识的人,可惜过滤蹦出来都是清一色的女人。 无霜这个名字都在她脑海里冒出过两三次,若不是无霜已经死掉了,她心里的答案肯定就是了! 她不由敲自己的脑袋,一定是犯病了吧,干嘛老要联系到那些花团锦簇的女子身上,难道说自己是在意的吗? 末了,她索性移开视线挪动步子,状似不经意地应了一声:“哦。” 黑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也不再多问,跟在她的后面。 两个人走出院子,湖面的风透着湿润的潮气迎面吹拂过来,姬妧更加难受起来,捋了下散落在耳鬓的发丝,她一咬牙,终于没忍住:“是谁?” “嗯?”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黑风怔了怔,随即渐渐觉悟过来,狐疑道:“你想知道住在我院子里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好端端要追问这些事情呢? 姬妧咬了咬嘴唇,硬生生回道:“就是想知道。” 黑风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瞧出一丝端倪,随即挑起眼角,似笑非笑起来:“吃醋了?” 姬妧给了他一记白眼,根本没有回答的想法。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了。” 对方呵呵一笑,看上去十分高深莫测,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影响。 姬妧闷哼了一声,索性迈开步子不停地往前走,很快就和后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你以前就是这么小心眼儿吗?” 黑风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过来,姬妧猛然一滞,转头瞪着他,想起他明显故意的语气,就冷笑不止:“你究竟是不是清初?你不是看着我长大的吗?以前我什么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黑风笑了笑,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那间屋子是神医的。” 姬妧翘起嘴角,恍然大悟般的惊叹道:“原来你和神医住在一起!” “嗯。” “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无声的一笑,姬妧的声音在嘴里来回犹豫着,始终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 黑风扭过头来,仿若察觉到她眼神里的矛盾,目光深邃,温柔而安静。 这段路程走得很慢,姬妧本来就体力不济,而走得时间越长,她也渐渐发现对方的身体也不太正常。 尤其是好几次,他都故意侧起身子隐藏身上某处的不适,而姬妧只要开口问他,他只是摇头。 他这样隐忍,倒是和以往的清初极其相像的,直到后来她登基后获悉真相才终于明白他所有的心思。 他藏得那样伤,伤了身边的人,而终究伤得最深的,却是他自己。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终于绕着西湖走回姬妧的小院落,院子里没有灯火,一片静寂。 姬妧不由提起心弦,忙不迭地推开院门,往屋子里疾步走进去。 “凤惜,你回来了吗?” 她朝院子里喊了一声,片刻之,除了院子里那棵槐树迎风簌簌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没有人? 凤惜没有回来? 姬妧心里的丝弦渐渐绷紧了,朝后脚进院子的黑风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去推开屋子的房门。 哐啷一声,门打开,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呼吸的气息。 姬妧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心里的丝弦已经扯到极限。 “她没在这里。” 语带哭声从她的嘴里轻轻溢出来,眼睛酸酸的,可是当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却半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 面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清醒的悲哀,她已经欲哭无泪。 黑风俊美微微蹙起,他站在院子里如同一具没有心的冰冷石像,“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一句话猛地提醒了姬妧,“就在这附近。” 话音未落,她拔腿就往外跑。 黑风跟在她的身后,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路的疾走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这个人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而他的脸色也因为这样的追逐越来越惨白。 姬妧终于停下来,她在湖边的柳树下来回绕了几圈,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说不上是忧,是喜。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喃喃自语蹲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地上没有躺着的身体,这周围也没有人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两样她都没有找到。 “放心吧,她应该还活着。” 黑风在她身边微微喘着气,东方既白,周围的视野也变得比较清晰,过了好一会儿,他审视着这附近的环境后给了一句结论。 “她又是为了我..” 一声苦笑,藏掩不住浓烈的讽刺。 怕她胡思乱想,黑风细心的解释了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