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状元娘子

    玉栀卧倒在地面上，用衣服掩盖住头脸，细碎的沙砾铺天盖地地拍打在她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渐停歇，她竟然听到了鸟鸣。沙漠里哪儿来的鸟？她扯下覆在脸上的衣服，眼前竟是一处庭院，垂丝海棠粉嫩娇艳，黄鹂翠鸟枝头叽喳。

    庭院中有一处秋千，几个少女聚在一起，个个娇艳如花，盛放在春风三月。坐在秋千的少女，长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皮肤白嫩得像刚剥了壳的水煮蛋，她低垂着头听着周遭女伴的调侃，面颊微微泛红。

    “槐娘，你命真好。我听二婶说，昨日崔县令亲自上门给他家小儿提亲呢！”站在秋千左侧的粉衣少女羡慕道。

    “你们知道吗？崔县令的小儿子可是出了名的神童，三岁识千字，五岁会作诗，今年中了秀才，他日登科，我们槐娘说不定能当个状元娘子咧。”手持团扇的女郎冲着周围的小姐妹们夸耀道。

    欢声笑语围绕着槐娘，突然祝福中夹杂着一句不屑：“哼，状元娘子，她也配？”

    开口的是槐娘的堂姐岑瑶，她嫉妒槐娘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像今日这般直接讽刺也是少见。槐娘自幼乖巧懂事，很得长辈们的喜爱，就连岑瑶的娘亲也是偏爱槐娘多些，日积月累，槐娘变成了岑瑶心中的一根刺。

    不久前，祖母曾带着孙辈们一同去观音庙进香，巧遇崔县令一家，人群中，岑瑶一眼就看中了气宇轩昂的崔公子，少女心动就在那回眸一刹那，手中的绢帕被搓揉地不成模样，目光停驻在那个松竹般挺拔的少年身上。

    他是阳光，是雨露，是掀起岑瑶心湖的惊涛骇浪。岑瑶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在后院的柴房，蝙蝠蜷缩于屋檐一角。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酸臭味，身下的砖石间长满了青苔，岑瑶从纸糊的破窗上看到了一悬弯月，瘦削地如一把铁钩，勾破了少女的天真。

    “瑶儿，你真美！”情郎滚热的喘息就在岑瑶的耳边，脏污的泥地也成了软绵的云朵，后背与石粒摩擦出的斑驳血痕，恍若盛开的蔷薇。

    团扇女郎一向看不惯岑瑶的刻薄样，讥讽道：“我们槐娘不配，你岑瑶就配，怕是上赶着给崔公子洗衣脱靴，为奴为婢，人家都不要。”

    “你......你......我要撕烂你这贱人的嘴。”团扇女郎随口的反击竟无意间戳穿了岑瑶的心事，岑瑶直接冲上去要抓团扇女郎的脸，槐娘和其他姐妹们两头拉架，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鸡飞狗跳。

    这场闹剧的结果就是岑瑶被祖母惩罚，每日抄写经书、闭门思过。岑瑶用指腹蘸取外敷药膏轻轻涂抹，今日团扇女郎的指甲在她的脸蛋和手臂划了好几下，当然她下手也不轻，薅秃了对方一大撮秀发。

    岑瑶越想越不甘，当时就应该再给那贱蹄子几巴掌，让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再多的愤恨也比不上槐娘要嫁给崔公子这一事实。

    “崔郎，崔郎......”岑瑶忍不住伏案痛哭。

    几日前，崔公子与岑瑶在城郊私会，情欲褪去之际，崔公子搂着岑瑶滑嫩的身体，缓缓张口道：“瑶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原来是崔夫人有意结亲，悄悄问了祖母，家中两位千金的生辰八字，岑瑶八字虽好，却远不如槐娘贵重，崔夫人知道后连忙催着崔县令去提亲，生怕错过了槐娘这个旺夫旺子的福相媳妇。

    崔公子曾假装闲聊，提及对岑瑶的中意，却被崔夫人轻松略过，他也不敢多加试探，唯恐被母亲看出与岑瑶关系匪浅，母亲对他向来严厉，不许他沾染男女欢好之事，只让他专心科举、光耀门楣，若是被母亲知晓他与岑瑶已越雷池，少不了一顿责骂。

    “瑶儿，父母之命我无法违背，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崔公子故作深情地看着岑瑶的眼睛，“今生我俩有缘无份，来世我一定凤冠霞帔娶你为妻。”

    “不要，崔郎，我不想和你分开。”岑瑶听到如此噩耗，心如刀绞，瞬间泣不成声，“崔郎，我去和祖母说，说我们已经私定终身，让她不要将槐娘许配给你......”

    崔公子紧张地手心冒汗，他可不想岑瑶向长辈袒露两人的关系，安抚道：“瑶儿，你别急，娶槐娘只是敷衍我娘的缓兵之计，等槐娘嫁过来，你大可借着看望堂妹的名义，到我家中常住，咱们还和现在这般恩爱。”

    “崔郎......”岑瑶心中不满，她向来不愿意与人分享，更何况是夫君。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槐娘都可以轻易得到，如今就连她心悦的崔郎都要被她抢去了，明明这一次是她先拥有的，现在却要拱手相让，岑瑶泛红的眼眶里满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