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圣母在上
记得那是多年前的事。 三月，毕业的季节。校园中洋溢着喜悦和憧憬，和一点离别的淡淡忧伤。 春意盎然的三月也是樱花的季节，花瓣缤纷的樱花大道，父母陪伴着孩子漫步校园，度过这人生重要的一天。 一片热闹之中，一个格外娇小的身影形单影只，与周围格格不入。 “玛……玛利亚，玛利亚学姐。”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玛利亚停步驻足。她转身稍稍抬头。 看见玛利亚果然停下了，并且那视线看向自己，原本鼓起勇气的女孩一瞬间有些紧张。她尝试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恭……恭喜你，前辈，我听说了前辈被东大提前录取的事情。” “谢谢，你是一年级的奈奈子吧？” “是的！”前辈竟然记得自己名字，让奈奈子有些意外和欣喜。她下意识的回头，见远处的同伴给自己做了个打气加油的动作。 玛利亚说话时始终抬着头，因为这位高一的‘后辈’比她高了十几公分。 并非玛利亚太矮小，只是虽然自己高三毕业，但实际上以年龄算，13岁的玛利亚比正常15岁入学的高一生小了整整两岁。 13岁高中毕业，被东大录取，这无疑是学校的神话。 “前辈，可以的话，能向你要制服的第二颗扣子吗？” 玛利亚有些意外，但又没有太过意外。这是毕业季的传统，她只是没想到也会有人想要自己的扣子。 “当然。”玛利亚抓着自己的扣子轻轻一扯就摘了下来，将它递给了奈奈子，“给，祝你接下来的两年享受愉快的高中生活。” “啊，谢谢！” 奈奈子稍稍激动地接了过去，周围竟响起了一片羡慕的声音。然后让玛利亚没想到的是，眼见着奈奈子成功，下一刻她被围住了。 “前辈，请给我一颗扣子！” “我也要！” “玛利亚前辈！” 当挤出人群的时候，玛利亚校服西装的扣子一颗不剩，成了披在衬衫外的小马甲。 她是一路小跑着逃出来，衣服有些凌乱。不过一场闹剧后，她有些忧郁的心情却好了不少。也终于有了真的要离开这座学校的实感。 樱花道的尽头是一片银杏林。这里是校门、教学楼和食堂的三岔口。 这所创立于明治三十四年的高中，是一所贵族学校，同时也是具有深厚传统的天主教女子学校。作为特招生减免学费而被招录的，可以说是十年难得一见。 在这处入校必经之处的三岔口小小花丛围起来的，有一座小小的玛利亚像。 上学、放学路过，学生们都会自发的祈祷。虽然高一入学时被修女要就还有些不适应，三年的时间，却已经成了习惯。到了高年级的学生，即使没人监督，每次路过时都会双手合十。 而对玛利亚来说，这更有着不同的意义。因为她是在玛利亚像下捡到的孩子，低头垂思的圣母的圣座下就仿佛她出生的地方。 玛利亚惯例地闭眼祷告一番，离开校园的最后一天，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来这座圣像前祷告。 然后，在她完成祷告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了意外的人。 “恭喜毕业，玛利亚，抱歉，玲也太吵闹了，哄她睡觉耽误了些时间。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吗？好像来迟了。” 愣神了好一会儿，玛利亚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幻觉。 “大岛先生，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出现在玛利亚面前的，是自小收留了她的大岛家的家主和夫人。 “毕业季当然要家人一起度过啊。”大岛夫人走到玛利亚身前，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啊，纽扣全没了，玛利亚可真受欢迎呢。” 玛利亚有些说不出话，或许是‘家人’两个字太过于温热。 她是被人遗弃在玛利亚圣像前的孤儿，被大岛家所收留抚养长大，已经足够感恩，她还应该奢求更多吗？ 出生时的她，在玛利亚的圣像前丢失了父母，而这一刻，却在玛利亚像之前找了回来。 在闹钟的声音里睁开了眼睛，穿着睡衣的玛利亚起身打开衣柜。衣柜里有一半是普通的常服，另外一半都是同样款式的女仆装。 玛利亚不会将大岛家对自己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哪怕先生和夫人从没将她当做女仆，但只有穿上这衣服，玛利亚才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这个庄园。 “早安，大小姐。” “早安，玛利亚。” 看着睡眼惺忪的玲也大小姐渐渐清醒，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这是玛利亚新的一天的开始。那个笑容怎么看都不够，那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家人了。 【圣母玛利亚在上，请无论如何也要保佑，大小姐能够永远保持那样的笑容。】 大小姐永远是那么耀眼。她在旁边默默守护着就够了，那就是她全部的意义。 时间一不小心就跨进了9月，严格从节气上来说已经是立秋，不过平日的天气依然炎热的让人喘不上气，让人怀疑古人是否对‘秋’这個季节有什么误解。 秋高气爽、秋风送爽，有关于秋的成语明明都是带着凉意的，与实际那灼灼的骄阳完全搭不上边。 “玲也，听说了吗，小樱生病了。” 刚到学校，玲也就从知世口中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生病了？” “嗯，是浅香导演告诉我的。” 因为小樱和她们两个不在一所小学，所以在浅香导演转告拍摄延期了，才知道小樱生病的消息。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明明应该在‘学习会’上做完了作业，小樱却发现自己图画日记上面的天气都没写——这是一次性补足两个月日记的后遗症，原本小樱保存了近期的旧报纸，报纸上的天气可以做参考，可那些报纸却意外的被爸爸处理了。 她只能冒雨去图书馆借旧刊，虽然作业是做完了，却也淋了一身雨。 都知道冬天会冻感冒，其实夏天淋了雨同样容易受凉。 “放学了一起去看望一下吧？” “赞成。” 因为互相交换过，玲也和知世都知道小樱家的地址，不过实际去拜访还是第一次。 虽然想着要不要带一点小樱最喜欢的甜点，不过感冒发烧了，果然还是送点水果比较好。 “小樱，有在睡觉吗？” 迷迷糊糊听到爸爸的声音，半梦半醒的小樱哼哼了两声，又清醒了几分。 “有朋友来看你。” 朋友，应该是老师让同学带来课本笔记吧？小樱有些迷糊的大脑想着，在班级里她并没有什么朋友。即便这样，专程过来看她，也应该起床道谢才是。 小樱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听到了意料外的声音。 “不用起来，樱，发烧要继续躺着才对。” “玲也？知世？” 小樱这才意识到，来看她的真的是她的朋友。不过她也因此不再勉强要坐起来了。 “身体怎么样，发烧还厉害吗？” “刚刚量了一下，退下去了一点。”接话的是小樱的爸爸木之本藤隆，“早上的时候发烧到了39°，现在好了些，退到38°了。不过退烧药的效果过去后，可能还会有反复。” 夏天的感冒，本就比冬天更难痊愈。 哪怕有盖亚之光，对于发烧，玲也也没什么办法。 小樱的房间小小的（和知世、玲也的房间相比），不过粉粉的很可爱。床头枕头边躺着‘小可’，当然那并非库洛守护兽，只是剧组送给她的玩偶。门后挂着的还有库洛魔法杖的钥匙扣。对于真心喜欢《魔法少女樱》的观众来说，简直像是圣地巡游一样。 不过作为一起在剧组已经拍了一个暑假的戏，玲也和知世早就熟悉了这些，也没有了特别的感觉， 因为不方便打扰病人，她们两人没有在房间里多呆。 “要早点好起来啊小樱，过几天我家森林里的栗子该熟了，我们去捡栗子，让四宫主厨做糖炒栗子。” 家里的森林？这话听得木之本藤龙咂舌，也不知这样的大小姐和小樱做朋友是好是坏。不过小樱却没在意，满心只有糖炒栗子。 “好啊，有糖炒栗子，我明天就能好！” 玲也和知世并没有在小樱家呆太久，十多分钟后就告辞了。 小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阵子，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感觉有人给自己换了额头上的湿毛巾，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她本以为是爸爸，可是又好像不是。挣扎着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只有床头柜的小台灯开着，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当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人，小樱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睡梦里，可是，慢慢的，她意识到这不是梦，她真的坐在自己床边。不是虚假也不是幻影—— “mama！是你吗，mama？” “好久不见，樱” 那赫然是小樱已经过世了多年的母亲，天宫抚子！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木之本藤龙正在上楼。 “看来我要离开了，好好养病，我会再来看你。”抚子温和的说着，亲了一下小樱的额头，退到了窗户旁，竟然翻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秒，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樱，你有在和谁说话吗？” “mama！爸爸，刚刚mama来了，我真的看到了mama！”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