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列希安共和国第六章 旧年转移（四）

    就在共和国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博蒙有关梯林命运的提议再次得到了讨论。他逐渐争取到了一些支持，但是有重重限制：众人同意，如果有人能单独夺取梯林，那他就可以控制这座城市。而这种控制绝对是有条件的和暂时的，这座城市的控制权最终还是要交给联合政府。

    他们达成的新协议被谨慎地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就像他们对霍卢德以及联合政府曾做出的承诺那样。接下来，所有人就把关注点放在了为全面进攻梯林做准备上——试图在敌方大军来临之前做最后一搏。

    旧历2364年九月初，联合军开始了停滞近半个月的进攻。他们起初佯装撤兵，以使梯林守军放松警惕。随后，轻装机兵组成的突击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返回。联合陆军的大部负责从正面冲击共和国军防线，联合海军则在博蒙的指挥下，试图由梯林西面的海港掩护海军陆战部队登陆。

    战事接下来的发展极具戏剧性，联合军的突然进攻打了梯林守军指挥官弗米奥上校一个措手不及。根据他的副官描述，当时他正在下棋，突然有人来说敌军发起了攻势，此时他已经失了先机，没有时间确认报告有多准确，并思考己方该如何应对。至于他为何会犯下这种致命的失误，理由很简单，他只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这么勇敢，或者说这么愚蠢，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不顾一切地发动进攻。

    但在这个节点上，联合军还是很容易被打败的。真正到达攻击线的联合军部队并不多，相当部分的中下级军官拒绝让手下继续送死。基于梯林完善的守备体系，共和国军只需要看着联合军一头撞进精心设置的防线，等到他们撞个头破血流之后再来一次战术反击就能轻易获胜。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联合军自城市东、南两面发起的攻势被快速瓦解。如此看来，共和国军的胜利大概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梯林的西面却出了大问题。

    问题究竟有多大呢？在联合军的陆军冲击梯林的外围防线时，梯林市政厅就已经被希姆斯联邦的海军陆战队占领了。对于弗米奥上校以及其他共和国军来说，这样的情形令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西面没有任何交战发生，海军舰队和岸防部队在干什么？

    当然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前败退的联合军意识到了西面的攻势显然取得了进展，再次发起了进攻，而这次是全力出击。面临被围歼的危险，共和国军没有任何选择，只得向东北方向集中突围，试图撤往北方的要塞群。

    经过因痛苦而显得漫长的两个月，梯林终于陷落。围攻期间，数千名联合军士兵丧生，受伤者则不计其数，还有更多人脱队逃离或者干脆落草为寇。然而占领梯林的胜利太过非同寻常，以致很多亲历者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胜利是怎么得来的。为了解释这一切，讨论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了博蒙身上。

    依照许多曾参与这一攻势的希姆斯联邦海军官兵的证言所述，在攻击开始前不久，博蒙亲自向各级联邦军官下达了新的作战指令。这些指令不仅细致得可疑，而且似乎完全无视了共和国军的存在，还将攻击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希姆斯联邦海军就这样留下了其余的联合海军，独自攻陷了梯林，遭遇的唯一的敌军单位是市政厅的卫戍部队。

    如今真理院留存的记录显示，梯林配属的海军舰队当天恰好出港执行护送由北方而来的补给舰队的任务去了。这个所谓的需要整个海军舰队的护送任务显得实在有些牵强，而且即便这个任务真的存在，也无法解释岸防部队的去向。可以明显感受到，有些人在掩盖一些他们不希望被揭露的事情。

    所以非常有趣的是，我们不得不仰赖一位希姆斯联邦海军中校的记录提供切入点，其指挥的军舰在攻势中作为第一梯队出击。他在朦胧夜色中发现了一些既不回应任何呼叫、也没有任何友方标识的不明船舰，其中有些明显是军用船舰，有些则像是民用船舰。在请示博蒙是否允许交战后，却立刻遭到了否决。

    由于那时不大可能会有其他船舰在那片海域活动，或许可以提出这样的假设：梯林的共和国海军舰队在希姆斯联邦海军发起攻击前不久才刚刚离港，还带上了岸防部队。双方很可能撞了个正着，但是没有任何冲突发生，这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结合博蒙先前诸多不合理的行为，一个疯狂但唯一合理的解释在这里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与共和国方面的某些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梯林就是他们送给希姆斯联邦的见面礼。

    除开希姆斯联邦海军与那支共和国海军舰队可疑的交集，印证这一结论的证据也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希姆斯联邦海军在攻下梯林的当天就“偶然”发现了共和国军在梯林的几乎所有补给仓库，其中许多都位于纵横交错的地堡之中；梯林作为交战的第一线，储存的补给数量却多得惊人。相较于规模较小的共和国军，更像是给联合军准备的；博蒙的部队也没有做丝毫尝试去阻碍与联合陆军交战的共和国军突围撤离。

    不管真相如何，博蒙手里的这张王牌反正是打出了惊人一击。对于当时的联合军而言，占领梯林着实是意义非凡——本来看上去像远征终章的一战，反而成了征途中最辉煌的时刻。联合军得到了至关重要的大批补给物资，希姆斯联邦则分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份，更有望在战后保持对于梯林的控制。

    博蒙的权势也开始随之急剧膨胀，相对的，霍卢德的影响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在联合军中，霍卢德的突然离开成了恶名远扬的丑事，此后还被作为证据，证明他（或许同时还暗指联合政府）背叛了联合军，任由他们在埃兰德岛上自生自灭。一位编年史家说：“他出发了，假意许诺要筹措充足的增援和补给，但他却没有遵守承诺，而这不过是他们的又一个谎言。”另一个更加激烈的说法则如此描述：“霍卢德离开了，带着所有人的诅咒，这懦弱卑鄙的举动给他和他的部下带来了永久的耻辱。”《希姆斯人事迹》的作者则留下了这样的判决词：“他是个骗子，永远都是。”

    总而言之，博蒙以及他所代表的希姆斯联邦获益颇多。可如果关于这些荒唐事的解释真的成立的话，共和国从这“亏本生意”中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