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头车
农历四月开始，庐江的天气就变得有些热了，连续十几天的晴空烈日，让市内的气温突破了三十度。 立夏这一天，庐江市迎来了今年份的夏季，而应钟则开始了他大学毕业后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公司是应钟大四实习的公司，本市互联网领头企业，工资待遇很好。 应钟是个随遇而安、没有上进心的人，在同学大都考研考公的时候，就出来找了这个实习工作。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早早就搬出宿舍租了房子，与室友之间的联系，也近乎没有，感情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躺在床上，应钟回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那是一个泛着金黄色的，第一视角的梦。 梦的开始，是一辆疾驰而来的泥头车，应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真实的痛苦，之后便是一片耀眼的光芒。 当应钟以为自己快要醒来时，他感觉到自己在奔跑，眼前的景色飞速闪过，然后他跌倒了。 众所周知，梦就是那种，醒来之前记忆无比深刻，醒来之后只记得结尾的东西。 应钟感到很奇怪，他只记得开始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剧情，隐约感觉到，那是一个快乐的结局，没有来由地，他非常喜欢那个结局。 拍了拍脑袋，应钟起身下了床，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洗漱完，收拾东西出门，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走到楼下早餐店，买了一笼小笼包，边走边吃，路过一辆泥头车，应钟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都说梦境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的人生，看来有一个世界的某人比较倒霉，殒命于泥头车之下。 等公交车的时间，应钟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宿舍群，舍友们正在聊天，他保持潜水，慢慢地看着。 谁谁谁毕业后就要结婚了，谁谁谁考上了公务员，谁谁谁考研上了岸，谁谁谁进了国企…… 应钟突然有些兴致缺缺，他不羡慕那些看起来很成功的人，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想找块远离城市的地方，盖间房子，种点菜，缺什么就到镇上买，闲着没事就坐在门前晒太阳，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可惜他没那么多钱，所以他只能做个社畜，朝九晚六，一周六天，有时候还要加班，要不是工资够多，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到了公司，打卡上班，开始工作。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时间长了迟早麻木。 前段时间他玩了一下星露谷物语，说是远离城市工作的压力，体会田园生活的美好，事实上，也不过是个醒来就得干活，每天都停不下来的肝帝游戏。 不过在应钟半个月的努力奋斗下，他的角色终于在第二年娶了一名女角色为妻，在第三年得到了爷爷的墓碑上四根蜡烛全点的成就。 应钟不禁感慨，游戏角色都找到老婆了，他还是母胎单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他那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工作的时间好像很长很长，长到刚刚过去一个小时，他就感觉像是过了半天，电脑上的代码一行又一行，恰似他早上梳下的头发一根又一根，不知道何时，他就会变成前面那个工位上的同事。 …… 终于等到中午下班，应钟下楼找了家快餐店解决了午餐问题，又钻进了那家他常去的书店。 书店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据说学过看相，他会在每个客人进店时，看一眼对方的面相，然后问客人要不要听，如果客人愿意，他就会说出此人今日的运势和忌讳，据说还颇准。 不过他从来没有问过应钟要不要看，应钟也很奇怪，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看不透，应钟也就没有再问。 但是这次，他开口了。 “客人想听听今天的运势吗？” 应钟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店主，店主点了点头，他就走了过去。 “怎么这次能看见了吗？”应钟问道。 店主不语，只是看着应钟，应钟被他看得瘆得慌，于是就说要听。 “屯卦，春木更新之象，艰难险阻之意，小伙子，乐观点吧，你会先遇祸事，再遇好事。” 应钟想着，他这一天都是祸事，岂不是随便来件好事就算应卦了？没有放在心上，准备转身离去。 “友情提示一句，注意走人行横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应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店主露出了一个微笑。见鬼了，店主好像从来没笑过吧。 没有放在心上，应钟只是找到一本书，坐下看了起来。 《瓦尔登湖》，应钟最喜欢的一本书，描绘了作者独居森林中的生活琐事。应钟经常来看这本书，把自己代入作者的视角，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体会身处自然的自由。 自由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上班时间到了。离开书店的时候，他看了店主一眼，然而店主只是低头看着书。 …… 下午的时光过得却很快，可能是一天的工作就是在下午结束的原因吧，等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部门组织了一次聚餐，说实话，应钟讨厌社交和聚餐，因为都是人，还得让你说话。 坐在餐桌旁，应钟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晚，那是高考结束的晚上，班里组织了高中最后一次聚餐。 那一晚，应钟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和好朋友喝了几杯酒，看着几对情侣被人群起哄玩了几个游戏，最后班长提议要去KTV唱歌的时候，应钟拒绝了。 看着同学们结伴走向KTV，应钟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出租屋。 一路上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应钟始终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他像是游离在世上的幽魂，人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分不清过去与现在，应钟站在十字路口，再次感受到了四年前的那种感觉，像是失去了感情波动。 应钟始终有一种感觉，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霓虹灯装点着这座城市，乌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应钟又想起童年在乡下渡过的那段时光，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天上可以找到北斗七星、牛郎织女星、参宿三星。现在都看不到了，天上的星星随着时间一起淌走了。 应钟突然感觉这个场景很熟悉，红绿灯上金黄色的光芒闪烁，到底是什么呢？ 即视感（Deja-vu）现象，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比如做梦梦到刚刚经历的场景。 应钟想起来了，是昨天晚上的梦境。即视感现象的其中一种解释就是，梦里看到未来发生的场景，这么说来，下一个场景应该是…… 看着迎面撞来的泥头车，应钟的心情仍然没有波动，没有害怕，没有恐惧，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接着是一阵熟悉的白光，是在哪里看到过吗？为什么会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