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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了贼船的南孔

    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一章上了贼船的南孔这一次携带宝物北上的南孔当代家主是叫做孔议,他并无官身,穿着朴素,脸上还有长时间暴晒之后的黝黑,手指粗糙,关节膨大,不是经常干农活,绝不会如此。

    说是耕读传家,还真是分毫不错。

    徐景昌奉旨送来御笔,“孔公前来应天,陛下大喜,特命我送来御笔,褒奖你们一脉的忠义。”

    孔议微微低着头,对徐景昌颇为恭敬,但却没有丝毫的巴结讨好,也不害怕颤栗,颇有些不卑不亢的风度。

    他躬身道:“草民拜谢天恩,解过定国公美意……只是这份御笔,无论如何也不能收,还请定国公带回去,替草民向陛下请罪。”

    徐景昌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后招呼孔议坐下。

    “孔公,你先别着急,咱们初次见面,你或许不知道,晚生自幼喜欢读书,手不释卷,于经史子集,都有些涉猎。只是书越读越多,困惑也就越多。您是圣人之家,耕读传承,必定学问精深,咱们先聊聊天。容晚生向孔公请教几个问题。”

    孔议微皱眉头,他听说过徐景昌……但也仅仅听说过。

    眼前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相貌堂堂。不得不说,一个人的颜值是很重要的天赋,徐景昌就属于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当然了,前提是伱不知道他干过什么,没跟他打过交道。

    很不幸,孔议就是被害者。

    他被徐景昌迷惑了,少年得志,身居高位,不免有些人恶语中伤,也是情理之中。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切莫武断看人。

    孔议谦逊道:“草民山野之人,不懂那么多道理,如果定国公非要询问,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定国公宽宥。”

    徐景昌点头,笑道:“孔公,我近日读史书,读到了两宋旧事,越看越是切齿痛恨……恨宋徽宗无耻,恨宋钦宗无能。尤其可恨,宋高宗赵构,屈膝蛮夷,称臣番邦,残害名将,杀戮义士。一心苟延残喘,抱残守缺。正是因为他,致使华夏陷落,百年丘墟。所幸有太祖皇帝,提三尺剑,扫清北元,才能恢复汉家河山。一想到元廷霸占中原,华夏文脉断绝百年,当真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也不知道断裂的文脉,还有没有机会续上,孔公可能指点一二?”

    孔议长长叹口气,一提起两宋的历史,他也是感同身受。

    “没有金人进犯中原,先人也不会背负三宝,渡江南下。本来还想着复国有望,结果岳武穆被害,不能直捣黄龙。崖山惨败,神州陆沉……说起来也是让人五内如焚,悲痛不已。所幸大明驱逐胡虏,恢复华夏正统。想来只要励精图治,大兴教化,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华夏上国气象,万国来朝,盛世可期。定国公也不必忧心。”

    徐景昌摇头,“孔公,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晚生在通政司做官一段时间,我就发现了一些民间的案子,单从婚姻这一项上,就有弟娶孀嫂,兄娶弟媳的陋习。因此《大明律》明令禁止,且处罚很严——若收父祖及伯叔母者,各斩;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者,各绞。妾各减二等。可即便如此,也是时有发生,胡风之害,可见一斑。”

    孔议身在民间,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徐景昌一个少年国公,居然也能如此关心民生,他颇为感动。

    “定国公,你所讲极是,以草民观之,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徐景昌又是一笑,“孔公是言不由衷啊!正所谓扫帚不扫,灰尘不会自己走……我是朝廷官吏,深受国恩,义之所在,必竭尽全力。我以为当下大事,应该是扶正祛邪,明辨是非。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清算过去的尘埃,恢复华夏万丈辉光。”

    孔议好奇道:“定国公,你有什么打算?”

    徐景昌笑道:“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比如替岳武穆建庙……将岳武穆的事迹编入书中,刊印之后,免费发放给天下百姓。还有文丞相,也要这么办。”

    刊印书籍,这是解缙负责的,在里面增加一些内容,不算是难事。

    孔议听得连连点头,“定国公此举,当真是振奋人心,实在是妙计。”

    徐景昌含蓄一笑,“孔公,这也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距离真正扫荡胡风,恢复华夏气象,还差得太远。我想着还要修建英烈祠堂,放在北平,也就是昔日的燕云之地。两宋三百年,不曾光复燕云,是天下无数有识之士的终生憾事。陆游、辛弃疾,他们一生都在想着,光复故土,结果只能含恨而终。如今在北平建立英烈祠堂,纪念收复故土的功臣,又在祠堂周围,另外修筑庙宇,纪念岳武穆、文丞相,还有无数忠义之士。正本清源,就从此事做起。孔公意下如何?”

    孔议忙点头道:“自然是极好的,草民佩服定国公的心胸格局。”

    徐景昌笑道:“既然如此,我想请孔公去北平主持修庙祭祀事宜……”

    听到这话,孔议立刻就要拒绝,可徐景昌摆手,拦住了他。

    “孔公,你的担忧我知道,南孔让爵,不慕名利,安贫乐道。不愧是圣人后裔,天下表率。你怕一旦答应了出仕,就会和曲阜北孔发生争执,到时候孔氏子弟内斗,让人贻笑大方,败坏了圣人之家的名声。””

    徐景昌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孔议的心坎上,“定国公,既然如此,又何必强人所难?”

    “不,这只是事情的第一层。”徐景昌道:“是非不能混淆,过去的教训不能忘记……你们孔氏一门也和华夏万千百姓一样,遭逢劫难,九死余生。如今大明立国才三十余年,有些事情,我们不做,再过几十年,想做就晚了。”

    徐景昌站起身,将朱棣的御笔请过来。

    “孔公你看,这不是给你们孔家的,而是奖励所有在神州陆沉之际,尚存忠义气节的英雄……正是这一口气在,咱们才能重新爬起来。自古以来,由南而北,一统华夏,除了我大明,没有第二个。正是因为教训惨痛,有切肤之痛,才能不避刀枪,不惧死亡。前赴后继,舍死忘生。燕云之地,千里沃土,每一寸土地,都有忠臣义士的血啊!”

    徐景昌激动道:“孔公,你顾念孔氏的情分,圣人的名声,我很钦佩,也无可指责。但我想请孔公能稍微再思量一下。想想三百多年,华夏的苦难,想想后世子孙,要怎么避免重蹈覆辙。你们孔氏传承至今,德昭日月,天下之望。站出来,就犹如当年背负三宝,毅然渡江的先人一般,替百姓做点事情,也告慰南渡之后的历代衍圣公,孔公还有迟疑吗?”

    听着徐景昌的这番话,孔议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压抑在心中的不平之意,喷薄而出,难以阻挡。

    这话说得太好了,简直不能更好了!

    孔府南宗本是随着南宋渡江的,他们选择了追随汉家王朝。

    试想一下,如果赵宋稍微有点出息,能收复故土,衍圣公的位置是谁的?

    毫无疑问,只能是南孔的!

    就算他们不要都不行!

    可惜的是赵宋没本事,输了辽国,输金国,输了金国输蒙古,最后没得输了,把天下都输了。

    南孔也是押错了宝,还有什么脸面回曲阜?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对忠义气节的坚守。

    其实他们也不算输了,大元朝终究没有长时间坐拥江山。

    从淮西崛起的大明,席卷天下,恢复了故土河山。

    包括燕云之地在内,全都回来了。

    先人背负三宝,毅然渡江,并没有错,只不过时间稍微晚了一点而已。

    如今大明修建庙宇,祭祀英烈,何尝不是在纪念他们孔家南宗!

    孔议又把目光放在了御笔上面:忠孝第一家!

    他喃喃念了即便,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孔议是不想进京的,生怕沾染上是非麻烦,丢了圣人的脸面。

    但是朱高燧这个混蛋告诉他,冒出了一个尼山鸿儒会,种种流言蜚语,诽谤圣贤。偏偏曲阜衍圣公只有三岁,没法正本清源,既是孔家子弟,如何能坐视不理?

    孔议无可奈何,只能携带三宝进京,想要说清楚尼山鸿儒会的事情,就立刻回乡。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得到御笔,又有徐景昌的这一番道理。

    别的事情都是次要的,荣华富贵,爵位俸禄,都可以抛开。

    但是徐景昌说得对,先人的选择不能被埋没……我们这一脉恪守忠义,无愧苍天,千秋青史,都该有个公论。

    既然如此,那似乎就应该站出来,做些事情。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南北二孔,绝对不能内斗,不能让人看笑话。

    思忖良久,孔议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泪水,感叹道:“定国公这么说,草民实在是不敢反驳,也不能辜负厚爱。只是无论如何,南孔的人,不会违背家训,绝对不会抢夺衍圣公爵位。”

    徐景昌哈哈大笑,“请孔公放心,我已经和陛下说了,曲阜祭孔,一切都是北宗说了算。更不会有册封南孔后人的问题。你这一次是代表大明朝廷,主持对英烈的祭祀。你的位置也未必能传给子孙后人,总而言之,这是为了大明做事,为了天下做事。你们家规里面,没有要生生世世当普通百姓的规定吧?”

    孔议老脸微红,忙道:“确实没有,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定国公周旋了。”

    他们说完,徐景昌就打算告辞了,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消息,礼部尚书宋礼来了,是要和孔议商量面君礼仪。

    徐景昌眉头微皱,就笑了出来,“我不耽搁正事了,告辞。”

    徐景昌走了,宋礼来了。

    简单说了礼仪过程之后,宋礼就道:“我这次过来,只有一个要求,想请您能辞了陛下赏赐,不管是什么,都一概拒绝。”

    孔议微微一愣,“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那太好了……”宋礼大喜。

    可孔议打断了他,补充道:“但我听了一些话,又改变了想法。有些事情,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