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过往
迪亚戈并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往王座大厅内走去。 “迪亚戈？”注意到他的举动，玛斯雷好奇的问道。 “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事实上，我们可以做的更多。”迪亚戈回答道。 “但是，迪亚戈，别去做滥好人，要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从这滩子浑水里摆脱出来，我可不想再一头扎进去了！”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走在前面的纳泽尔血矛转过身，生气的看着他。 “说的再对不过了！那些腐烂的骨头架子是死是活，关我们屁事！”矮人在一旁粗鲁的附和道。 “我必须去，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堕入黑暗！”迪亚戈坚定的说道，“这或许挽救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也是挽救我们自己——所有人，不论是人类、兽人，还是矮人和牛头人，艾泽拉斯已经不能承受第二个巫妖王的出现了，那将是一场毁灭世界的灾难！” “她未必会……”玛斯雷回头往王座大厅内看了一眼，那里的光线变得暗淡了下来，并非因为灯光熄灭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希尔瓦娜斯正在仿佛一个黑洞一样吞噬她周围所有的光明。光线坍缩进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呈现出幽暗的血红色，红的好像葬礼上的火堆。这使得她那张死灰般的面容显得更加可怖。玛斯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有再说下去。 “但也有可能会！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看着。”迪亚戈坚持道。据他所知，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当恐惧魔王瓦里玛萨斯和皇家药剂师在幽暗城掀起叛乱时，希尔瓦娜斯女王虽然逃离了幽暗城，并在萨尔带领的部落帮助下再度掌权，但不可否认，这次背叛对她的内心造成了非常残酷的打击，在她内心深处，属于生者的最后那部分坚持也终于泯灭了，她近乎绝望地认同了亡灵这个身份，变得更加恶毒和不择手段——挖掘坟墓，复活死者，散布瘟疫，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与巫妖王阿尔萨斯并没有什么区别！ 迪亚戈一点都不希望她变成那个样子，他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支持她把内心深处最珍贵的人性，仅存的那一丝光亮维持下去，因为他知道一个沉沦于黑暗深渊的希尔瓦娜斯是多么的恐怖与邪恶。 更重要的是，迪亚戈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爱艾泽拉斯，更加热爱这个美好的世界，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毁灭它，绝不！无论要面对的是谁！ 几个人都沉默了，玛斯雷最后摇了摇巨大的熊头，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子热气。 “我和你一起去。”他低声说道。 “该死的，算我一个，虽然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你似乎是对的，伙计！”血矛朝着地下用力的吐了口浓痰，说道。 “好吧，好吧，我也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们救回来的。”矮人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铁棒，大大咧咧的说道。矮人从来都不是不知感恩的民族，他们对于朋友的坚定与忠诚举世闻名。 “不用这么多人。”迪亚戈笑了笑，说道。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使女妖之王不坠入黑暗，但人多并不一定有用。 “嘿，伙计，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血矛不满的喊道。 “就这样说定了，你们先去我们之前呆过的那个临时营地等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到哪儿去找你们的。”迪亚戈不容拒绝的吩咐道。 说完，他转身往大厅内走去，步履坚定，仪态从容，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而不是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与力量的人之一。 在他的身后，血矛张了张嘴，打算再说点什么，但暗夜精灵阻止了他。 “照他说的去做，我们走，”玛斯雷说道，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牛头人，后者依旧昏迷不醒，“德兹科也需要照顾，他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血矛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他的话，他们四个人转过身，往着来时的道路走去。这座充满死亡气息的城市并不适合活人居住，尤其是对于几乎人人带伤的他们几个来说。 甬道里，迪亚戈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怎么开解希尔瓦娜斯，但对于女妖之王悲惨的经历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发生在这个精灵女孩身上的悲剧，那几乎能摧毁任何承受者意志的凄惨往事。 那是一段如同史诗般的悲歌，对于任何一个经历者或者旁观者来说，那都是一段难以回首的过去。 在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二十个年头，死亡骑士阿尔萨斯带领着他的亡灵天灾大军席卷了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当亡灵天灾离开时，奎尔萨拉斯已经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鬼域，屹立了九千多年的高等精灵的王城从此不复存在， 在那场充斥牺牲与忠诚，背叛与毁灭的卫国之战开始的时候，高等精灵的游侠将军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还是个活生生的精灵，有着金色长发，眼睛湛蓝，肤色如同桃花般鲜艳，几乎每一寸肌肤都闪耀着令人炫目的生命力，但就在她与阿尔萨斯的战斗中，她被击败了。 她死了，怒放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如同盛开的昙花般瞬间枯萎。寒冷、剧痛、恐惧、黑暗……，死亡如同她想象的那样令人痛苦，那一刻的感受如同噩梦般被铭刻在她的灵魂最深处，与她的命运扭曲、纠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她并没有从此陷入长眠——没有温软的黑暗，也没有舒适的宁静，她的灵魂被再度俘获，被生生从温暖宁静的死亡之乡割扯出来，当再度清醒过来时，她痛苦的发现，自己被复活了——变成了一个为阿尔萨斯效力的亡灵女妖。 在之后的几天里，就在她曾经湛蓝，现在却变的猩红的双眸注视之下，她最热爱的同胞，最热爱的祖国——森林、河流、花园、建筑……，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的摧毁了！这座曾经光彩夺目的美丽的魔法之城倏然崩塌，它的荣光在亡灵军队的铁蹄下沦为焦土，就连精灵们赖以生存的太阳之井也被污染了！而她甚至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在阿尔萨斯的命令下，她无法抗拒的释放出了自己那威力绝伦的女妖之嚎，摧毁了精灵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更可悲的是，虽然同样身不由己，但与其它失去意识，浑浑噩噩的行尸走rou们不同，她在做所有这一切的时候还保持着理智，如同冷血的旁观者一般，她冰冷的躯体在巫妖王的cao纵下冷酷地屠戮着曾经的同胞，毁灭着她所热爱的一切，这种身不由己的背叛与罪恶感使她几近疯狂，然而属于游侠的坚韧使得她最终坚持了下来，直到从自顾不暇的巫妖王控制下挣脱的那一天。 她得到了自由，然而对阿尔萨斯的刻骨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噬咬着她的内心，而这也正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彻底的复仇！ 是的，复仇的使命！那是她活下来的唯一意义，支撑她继续存在的支柱！为此，她费尽心力把那些满心迷惘的被遗忘者们聚拢到自己周围，给他们存活下去的勇气和目标，打造武器，研发药剂，等待着有一天能远征北方的诺森德，把那个万恶的巫妖王从他的王座上掀翻下来。 几年来，在破碎的洛丹伦王都之下，她苦心孤诣的经营着这个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城市，积攒着复仇的力量，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却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命运嘲弄般的给了她一手烂牌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却在她快要接近目标的那一刻掀翻了牌桌。现在，她箭囊中的最后一支箭也被折断了，她甚至都没有将它引弦射出的机会！ 看着几乎堆满甬道的碎rou和白骨，希尔瓦娜斯几乎陷入了绝望。她坚持下来的最后支柱正在渐渐的崩塌。这次打击是如此的沉重，又一次的失败甚至开始让她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坚持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茕茕孑立的她，从心底里不在乎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她就那样站立在大厅中间，紧闭双眼，悄无生息。 空荡荡的大厅里一片死寂，墙壁上惨白的魔法火焰无风自动，在大厅内映出片片扭曲的阴影。这阴影如同鬼魅一般，诡异地挣扎着，疯狂地舞动爪牙。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黑暗犹如氤氲的雾气一般在大厅滋生，蔓延…… “让这个该死的世界见鬼去吧，释放你内心深处的力量吧。瘟疫！腐蚀！毁灭！……，这才是死亡的真正威能，这才是能帮助你复仇的真正力量！”希尔瓦娜斯听到有个声音在那颗痛苦而绝望的内心深处疯狂嘶喊着，教唆着她去毁灭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 “不，这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即使我已死亡，我的心仍然属于高尚的奎尔多雷！只有一件事能让我铭记，那就是对萨尔萨斯的复仇！”另一个声音在女妖之王的心底响起，她残存的人性激烈的挣扎着，不甘于泯灭在黑暗的梦魇之中。 希尔瓦纳斯感觉自己如同被撕成了两半，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心中激烈的争吵着，渐渐的，那个疯狂的想法似乎渐渐占据了上风，即使并未睡去，女妖之王依然感觉自己有些浑浑噩噩，就像泥泞的沼泽中穿行一般，想要挣脱出来，却无处着力，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女王的耳朵轻微颤动了几下，然后转过身，看向了甬道的出口处。她不常离开自己的殿堂——作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从来都是别人来觐见她。 她看到甬道出口处，看到一个人影踩着地上的血污，从甬道里走了进来。一条忠诚的黄豹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是那个人类，他去而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