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献祭

    韩峰不知道谁会这样对待自己所谓最尊贵的朋友。

    铁笼中的老者手脚都被锁链锁住，虽然他一身灰色的复古西装与自己的满头银丝显得儒雅而稳重，但仍然被这种拘禁折腾得灰头土脸。老者颓坐在铁笼当中，显得疲惫不堪且充满愤怒。

    随着铁笼的下降，天空中的雨也纷至沓来。

    不知道是大海之上天气本就诡谲多变，还是这艘大船已经抵达了那个神秘的“幻海临界”所至。

    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犹如被一只凶猛的黑色野兽不停的吞噬，乌云层层叠叠，如同千军万马冲锋碾压一般极速的侵占着蓝色的疆域。斗大的雨点将整个“会议厅”的落地玻璃窗打的哗哗作响。

    海浪开始翻滚，仿佛一瞬间，这艘庞大的游轮就如同被扔入沸水锅中的饺子，在海浪的冲击下上下起伏。

    所有人都在尽量维持自己的平衡，而那座巨人雕塑在这一刻却好似这艘巨轮的掌舵者，他火焰般的头颅仿佛更加炽热，狂喜似的迎接着这滔天巨浪与狂风暴雨。

    “临界点已到！”

    随着法兰的一声呼喊，所有人都无视这船体的颠簸晃动，有如训练有素的军人，集体向着落地窗围去。

    韩峰与肖恩对视一眼，不加迟疑，也向身边的窗口跑去。

    虽然大雨滂沱，但会议厅的视野依然极好，可以观看这大船在风浪中的挣扎抵抗。与此同时，最令韩峰惊讶的一幕也呈现在眼前。

    就在他之前站立过的底层甲板上，无数的男女老幼在风浪的裹挟下，艰难的移动着，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罩袍，好像一个个布袋包裹着每个人。他们步履蹒跚，在这狂风暴雨之中不被卷走已实属万幸，更不要说还需移动。

    韩峰瞪大双眼，想仔细看清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他发现随同这些人的还有无数的“侍者”，他们的手中全部持有武器，很显然他们在押解这群人。

    “侍者们”几乎成圆形环绕在这些白衣“囚徒”周围，大声的吆喝着，每个人都在试图用绑在腰间的锁链扣住船体。

    一个老人和孩子忽然被狂风卷走，所有的人都叫喊着，但在暴风施虐的大海上又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如同观看一部灾难恐怖片，韩峰不知道这帮家伙究竟要做什么。但韩峰心理非常清楚，这个时候，他的理智一定要战胜自己的恐惧与情绪。他需要保持冷静，这帮家伙显然杀人不咋眼。

    “你们疯了吗，这是在做什么？”出乎韩峰意料，肖恩在大声斥责着。他愤怒的表情说明他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惊了。

    “看来这个老朋友还真是不了解情况啊”，韩峰暗想。肖恩可以说是当下自己在这艘船上唯一有可能建立信任关系的人，韩峰着实为肖恩捏了一把汗。

    果然不出所料，根本没人在乎肖恩的叫喊与抗议，两名侍者快速冲上前来，毫不费力的便制服了肖恩，肖恩虽然很强壮但明显不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事人员的对手。

    这些衣冠楚楚的男人女人们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甲板之上，肖恩只是一段小插曲。只见12名黑衣人当中的一名在向法兰示意后忽然举起双手，以一种超出人类身体极限的夸张角度扭曲自己的双臂，同时吟唱起了一首犹如鸟啸的歌声。

    那确实是歌声，虽然这歌声简直如同噪音一般冲击着韩峰的耳膜，他看到此人佩戴着纯黑色泽且光滑如镜的面具，根本看不出长相，歌声如此怪异甚至分不清男女。伴随着黑衣人的歌声，那种奇怪且幽远的钟声再度响起。

    就在这此起彼伏的怪异合奏中，甲板上的人群发生了变化。所有的白衣囚徒，不论男女老幼好似都被定在了甲板之上，无论狂风暴雨如何肆虐，所有人员全都纹丝不动。

    他们此刻再也不用担心被狂吹吹走，再也不用紧抓锁链，强撑身体了。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极度绷紧，呈现反弓型，并开始悬浮于甲板之上。

    这诡异的画面再次震慑了韩峰，肖恩也停止了叫喊，显然他也被这样场景吓到了。

    “法兰，你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你根本无法接近‘虚空之岛’，你也不可能找到‘梦土’，快放了这些人吧。”铁笼中的老者艰难的站了起来。

    “尼古拉，你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我来替你做，千年的梦想我来实现它，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伟大的时刻。”法兰迎着老者，目光中透着一股疯狂与决绝。

    “你疯了，法兰。你这是在送死，这些人都会跟着你陪葬的。我们还在临界边缘，现在停下来，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

    韩峰的心在悬着，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不知道什么原因，查尔斯的记忆当下已经完全无法调取，现在的韩峰除了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依靠。他从这位被法兰称呼为尼古拉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好的感觉。这次所谓的探索之旅是凶多吉少啊。

    就在韩峰恍惚之间，甲板之上的情景再次发生变化，伴随着那怪异的歌声越发急切响亮，一团紫色的火焰在甲板之上凭空燃起，火柱冲天而上，所有悬在半空中的人都被火焰包裹起来，他们挣扎着，惨叫着。

    围成环状的侍者们在暴风雨中凝视着这一切，显得冷酷肃穆。忽然之间，紫色的火焰幻化成一只骷髅巨手，紧紧捏住悬空的人群。

    只是一瞬，会议厅中的歌声钟声戛然而止，火焰、巨手、还有那些白衣囚徒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仅剩那些侍者们仍在暴风雨中紧抓锁链，勉强站立。

    铁笼中的尼古拉停止了规劝，在场的所有人都从狂热之中归于平静。

    韩峰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他注意着押解肖恩的两名侍者，“我得把肖恩救下来”他暗想。

    韩峰快速的将目光移向海面，他知道这是一场献祭，看看小说都明白，献祭意味着什么。这些疯子是在召唤什么东西，而且是非常不好的东西。

    在风雨中起伏的巨轮伴随着这场仪式的结束，好似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乌云消散，狂风暴雨转瞬止歇。

    大海再次归于平静，巨轮又回转到平稳航行的状态之中。但从会议厅的角度看去，这恰恰才是诡异的地方，因为就在巨轮的身后，那狂风暴雨亦然如故，大海仍在肆虐，那狂放的力量亦然在天地之间回荡，只不过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墙壁，将巨轮所航行其上的海域与这狂暴的气候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