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接你回家
犹如一道金光，突然刺破厚厚乌云，洒落在董腾的身上。 老董身子晃了晃，女儿自黑暗中走出来，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阿耶。” 女儿再次呼唤， “你，你个死女子，你跑哪去了？”董腾眼睛泛红，声音哽咽，他以为再见不到女儿了。 “阿耶，我回来了，来接回家。” 董腾疑惑。 这时，黑暗中又走出一人来，一个年轻人，高大英武。 他一愣神，又有更多人走了出来。 在这个让他叹息难过的夜，女儿突然回来了，而且带回来许多人。 “董叔，我是武怀玉，海那边过来的，来接你回家乡。” 老董以为自己在做梦。 阿桑挽住父亲的手臂，对着父亲和小弟道，“阿耶，小五，这是武相公，大唐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保、上柱国，当今陛下的元从功臣，现为岭南观察经略使，在登州遇到” 她简单的跟父亲说明了情况，自己在青泥浦被海贼掳走，在登州得武相解救，然后武相带人过来解救他们 不可思议， 不敢置信， 老董还在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那边石守信和庞彦章二人已经带着人马迅速包围了屯子，甚至已经潜入屯中，把董家大院包围了。 老董终于回过神来， 他兴奋的满脸通红，二十多年了，故乡终于想起他们这些被遗忘的人了？ “里面有几个高句丽的胥吏和官兵，不过这会已经喝多了。” 夜深。 一行人马悄然入村， 有犬吠， 很快没了声音， 又有惊动，喝叫几句，接着也没了动静。 村子继续陷入沉睡。 董家大院， 门大开， 董腾带头返回，几个高句丽人正醉熏熏的搂着董家婢女胡乱来，董腾咬牙向几人去， “别急，” 怀玉拉住他，“留活口。” 董腾点头，然后上前，扬起老拳，三两拳一个，几下把那几个丑态毕露的家伙打晕在地。 跟着在董家占便宜的高句丽屯长父子也没逃过， 一起被打倒，然后五花大绑，嘴里塞上裹脚臭袜子， 董家的人被叫过来，他们看着阿桑带回来大群人，神色紧张，还以为是带着贼人来了。 董腾却兴奋的跟喝醉酒一般， “家乡来人了，来接我们回家，” “家？这不就是我们家吗？”大孙子疑惑的问。 “我们家在中原，在河东郡，在桑泉县，”老汉拉过大孙子揉着他脑袋。 怀玉对老汉道，“董叔，屯子里还有多少老兵，你派子弟帮忙带我的人去通知他们过来集合， 我问下大家愿不愿意回我返回中原。” “愿意，他们肯定愿意的。”董腾喊道。 哪怕他们在这里呆了二十余年，可谁不想落叶归根，重返家乡呢，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在这里哪怕娶妻生儿，高句丽人也始终没把他们当成真正的自己人的。 夜被惊醒。 登州兵开始挨家挨户抓人，有本屯隋兵指引，行动迅捷。 如董腾所说，这屯里的隋老兵们见到海对面的家乡来人，都激动的落泪，他们的妻儿们倒是有些陌生和不安， 那些人只经常听父亲说起故乡，甚至从小跟着学父亲家乡话等，但却没有谁去过海那边。 听着父亲激动的喊着回家，他们有些迷茫，这自小长大的地方，真要离开了吗，去那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少老兵在问家乡的事，问家族亲戚。 武怀玉现在也不知道，但告诉他们现在大唐天下一统，国内安定，百姓生活正越来越好， 就算河南刚遭遇了一场水灾，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朝廷及时安置救济，没有出现流离失所游荡的饥民。 “先去登州，然后朝廷会帮你们联系寻找家人亲戚，就算经隋乱后没有了家人，朝廷也会妥善安置你们的，可以帮你们回到故乡安置落户，也可以在其它宽乡授田分地落户” “朝廷没有忘记你们，来接你们了。” 当年征辽被俘遗留的那群隋兵，如今年轻的也都四五十，年长的甚至六七十了，甚至有些没能等到这天已经老病死在这他乡， 如今这群还幸运活着的老兵们，一个个泪流满面，他们想不到还有再回家乡的那天。 相比起这些激动的老兵， 屯里其它的高句丽人就不同了，他们慌乱而又不安，还有不少人因为试图反抗，而被打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也有些激烈反抗不肯投降的被斩杀当场， 一家家的高句丽村民被赶了出来，聚集在晒场上。 秋夜里，点起了几堆篝火， 那些男男女女高句丽村民此时成了俘虏，一个个衣衫不整，瑟瑟发抖。 老兵们看到这些人，神色有些复杂。 多年杂居在这一个屯子里，每一张面孔其实都很熟悉了，但也谈不上感情，因为双方一直就有隔阂，甚至当年他们刚被安置过来的时候，没少受那些高句丽人欺侮， 大业年间的几场征辽大战，高句丽人其实也是全民皆兵，死伤无数，这屯子里也有不少受召参加抵抗隋军而战死或伤残的， 时间流逝，二十年来，那种仇恨敌视虽然渐渐的消散了许多，但也还是存在，只是隋兵们抱团，也吃苦肯干，高句丽国也希望能够吸纳同化这些人，以弥补战争带来的巨大人口损失。 可说到底， 终究都是视对方为异族，从没有互相真正信任过的。 “这些人怎么处置？”董腾问， “董叔觉得该怎么处置？”怀玉问他。 董腾本来想说杀了，可终究那个字没能吐出口，许久，他道，“要不将他们全都带回中原，然后迁到岭南安置垦荒。”他试探着问，这样的处置结果明显看着有些轻， 但他最终还是这样建议了。 当年高句丽人饶了他们这些俘虏隋兵一命，如今便也饶他们一命吧，直接放过不可能，但杀了也不好， 怀玉笑笑，“董叔的建议倒是不错的，” 海贼高蒙有些意外的听着，他忍不住在旁边建议，“不如发卖为奴，不管是在登州港还是运到百济、新罗，这些人都能卖不少钱，尤其是现在中原最缺奴隶，一个青壮男丁奴，起码也是几万钱的，一个女丁婢，也得两三万钱，” 这一屯子七八十户高句丽人，那就是三四百人，加上屯长和几个部民的几十口奴隶， 加起来最少值个五千贯钱。 这种买卖是很赚钱的，他以前做海贼，最赚钱的买卖之一就是抢掠沿海的小村子绑人贩卖为奴，偶尔也干点走私货物，打劫商船的事， 不过上岸劫掠村庄抢人这种买卖也得有实力，并不太好干。 可武怀玉他们这次带的都是精锐，轻松的就拿下了一个大寨子，还派了好几支小股人马，去其它几个隋兵的寨子， 人家就非常的轻松， 看的都让人羡慕，这要是今晚的几个目标都得手，那他们光是那些把这些高句丽人带回登州，都能立马变现两三万贯啊。 对高蒙这样的海贼来说，几万贯钱，那真是几辈子都抢不来的巨额财富。 可把这些人弄到什么岭南之类的地方去安置，让他们垦荒耕地啥的，太便宜他们了，一下子亏没几万贯呢。 他甚至觉得这几万贯里，也应当有自己的一份的。 “收拾一下，准备撤退。” 武怀玉没打算在这里多逗留，更不想跟高句丽人打一仗， 能带走的都带走，除了人口，其它的牲畜钱粮这些也都打包带走，甚至衣服锅碗被盖这些， 车拉筐装， 浩荡的乘夜撤退。 高句丽人没的选择，他们的腰被绳子连成一串串的，一家老小帮着背运东西， “跑一个，杀一家，跑一家，一条绳上拴的十家人全都杀了，”高蒙用高句丽话很不客气的威吓那些村民们， 为了表示震慑，他还特意让人把先前挨家赶人的时候，反抗而被杀的尸体拖到晒场上示众。 死亡的威胁下， 没有几个敢乱来。 连那屯长的酒都吓醒了，给他取下塞嘴的臭袜子后，也顾不得其它，只是拼命的跟董腾求饶。 董腾有些神色复杂的跟他说话，让他约束好屯中的高句丽村民，让他们全力配合， “他们是什么人？”屯长声音颤抖着悄声问董腾，他心里怀疑那些人是唐军，可这些人并没有穿中原官兵戎服， “看到刚才那个提着脑袋喊话的那人没有？那个是蛇岛的三头蛟高蒙，号称海贼王” 屯长双目无光，嘴唇颤抖，他听过高蒙的名头，确实有个外号三头蛟，在辽东沿海近年名头渐盛的一个海贼，据说行事狠辣果决，没想到这次落到了他手上。 看今晚这些海贼行事，不得了，心彻底沉了下去。 接下来他没敢反抗，也不敢有半点其它心思，虽然当年他也曾提弓在辽东城墙上坚守抵抗百万隋军的进攻， 可如今毕竟老了，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听指挥， 在夜色下被海贼们押着转移，他们在天亮前来到一处海边，那里有船在接应，一群群人被赶上船，抢来的钱粮货物牲畜也都上了船， 满载的一条条船离岸，沿岸而行，很快又遇到了另外几支船队，不断汇聚， 天明时，各支船队全部汇合，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登州港方向航行。 这一晚，武怀玉亲率的救援队，乘夜登陆辽南，袭破了七个有隋兵的高句丽屯寨，不仅解救了二百多个隋老兵，也把他们的家人一起带回来了，顺带还抓了三千多高句丽人回登州， 这场谋定而后动的突袭救援行动，迅雷不及掩耳，来去匆匆，却非常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