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乖和叮叮
请不要误会。 以我神照经赤子般纯粹的心灵还有淡看云卷云舒的超凡心境，我怎么会在区区一次出人意料的打击之前晕倒呢？ 只不过是又掉线了罢了。 这再一次说明了世事出人意料。 喂，大美女，我怎么老掉线啊？荣耀是不是要倒闭？ “抱歉，我公司在虚拟游戏方面拥有当前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服务器组出故障的可能完全并不存在。您掉线的原因是游戏仓的外部电源出现问题，比如电压波动，电量不足之类，请玩家检查后再重新登录。” 好吧。 并没有退出游戏仓，我躺在里面，安静地等待。 家里有个小房间，那是小乖的卧室，嗯，虽然机器人不需要休息，但是需要充电。 小乖现在一定在里面充电。 其实小乖原先也不需要充电的，它的动力来源原本是内置的小型蓄电池，这种小型蓄电池完全独立，理论上可以供应小乖正常工作整整一年的时间。 可惜小乖今年都已经三岁了，体内那块老化严重的蓄电池让它在一年多以前就不得不每天进行两个小时的充电，才能够将日常的工作维持下去。 没有给它更换蓄电池的原因很简单，我们没钱，或者说，钱不够。 拜这几十年疯狂发展的科技所赐，在当今社会，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变得很简单，基本的需求比如吃喝住以及用电和网络，政府都可以保证并丝毫不打折扣地落实到每个公民头上，但是如果想要满足其余方面的需求，那需要付出的金钱代价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松应付的了。 比如治疗我的腿，比如更换小乖的蓄电池，再比如购买一个游戏仓。 一个星期前，小乖在联网参加某个抽奖活动时，抽中了二等奖。说起来这个二等奖的兑换金额上限固然离治好我的双腿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更换小乖体内严重老化的蓄电池还是绰绰有余。不过小乖最终选择了一个游戏仓。 真是出乎意料的决定，不是吗？ 事后小乖向我的解释是：一、游戏仓可以供主人参与网络游戏，排遣寂寞，保持主人良好的心理状态；二、游戏里可以走路，对主人双腿神经的恢复据说也有一定帮助；三、动用微薄的存款去更换老化的蓄电池，完全是犯罪；四、存款的唯一目的，就是主人双腿手术的费用，尽管路途遥远，但不坚定则永远不会成功。 我也针锋相对地反驳它：一、即使到死都是个残废，我也可以接受；二、所谓游戏对双腿神经的恢复，纯粹是扯淡；三、电池终究是要换的；四、没有小乖，我活不下去。 我们对峙良久，最终我在小乖光芒闪动得越来越急促的两只电子眼前败下阵来。虽然说对于机器人来说，主人的意志高于一切，但我更怕这个固执得不像样的机器人因为逻辑冲突而崩溃。 所以呢，现在的我可以在游戏仓里玩着荣耀这样几乎等同于现实的游戏，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可以拿脚踢胖乎乎的母鸡，可以在地上挖出湿润的泥土，可以和玩家助手还有NPC交朋友，可以吃到记忆里魂牵梦绕的蘑菇炒鸡蛋……我还要因为小乖的充电对我的游戏造成了一丁点影响而说些什么吗？ 我在游戏仓里沉沉地睡去，醒来时，发现眼前趴着一个久违的小不点。 早啊，叮叮。我在椅子上伸着懒腰。 “早……”叮叮从桌子上坐了起来，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回应着早晨的问候，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高冷的表情，扇动翅膀，就那么坐着飞了起来。 “呦呵呵，看看这是谁啊……”叮叮cao着一副怪异的腔调，绕着我不停转圈，嗖嗖嗖地拿冷冷的目光抛着小飞刀，“这不是我们新手村最具神秘气质，最我行我素，最不在乎别人目光的第一女玩家，鸡团领跑者，神照经神大人吗，真是让人一见倾心呐……” 你在搞什么鬼？还有，你这和街头大妈一样阴阳怪气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真中病毒了吗？ “没有，只不过换个相处模式罢了，不过明显没用……”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叮叮忽然变得没精打采起来，懒洋洋地降落，很没有形象地仰躺在了桌子上面，“我就是觉得我是个笨蛋。” 我也再趴回到了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开导它。 能认清自己，这是值得开心的好事啊，为什么这么没精打采呢？ 叮叮闻言却没有像往常般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就那么垂头丧气地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咦，这画风不对啊，真中毒了？让我看看发不发烧？我伸出手指，准备去触碰叮叮的额头。 “我之前偷跑去论坛了，你们玩家的论坛，还有我们游戏助手的专属论坛。” 我的手指顿住。 “你们论坛里帖子不多，大概是因为发帖也稍微需要一点权限吧，至少你和我现在是不能发帖，只能看的。我看到了那上面有些关于你的消息，说句老实话，那些描述看得我挺恼火挺生气的，不过我发现自己好像做不了什么。” 叮叮…… “之后呢，我去了我们私人游戏助手的专属论坛。这个论坛被建立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供完全隐匿了自身及主人信息后的我们，互相做一些并不涉及主人信息的交流，比如说和主人的相处经验啦，如何通过主人的言行举止来了解主人心理在想什么啦，还有就是为数不少的帮助主人成长之后的心情记录啦，嗯，很快乐，很开心，很满足的那种，我很羡慕，也想拥有那样的心情，不过我还是发现我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我抿了抿嘴唇。 “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就是最后那一段话，其实我是很被主人感动得啦……能够被主人视作朋友和伙伴而不是工具，作为我们这一类游戏助手来说，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惜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做到，一丁点像样的作用都没有起到，除了当一个播报机。” 我将手指收了回来。 “我真没用……我帮不了你……我找不到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很惭愧……”叮叮坐在那里，小小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我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开始说话。 “抱歉了叮叮，因为我的任性……” “这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甚至有些时候还为自己现在还这么算是开心地活着，没心没肺地笑着而感到骄傲，对，不是自豪，就是骄傲。” “我也是到今天，到现在才发现，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开开心心地活下来，没有野猫野狗一样地死去，并不仅仅是靠我一个人的努力，还有来自别处的关心、爱护，甚至牺牲……只满足于开开心心地过着，或者说就这么一直没心没肺地厮混下去，其实是对这些关心、爱护以及牺牲的辜负和亵渎……我真是很抱歉。” “现在我要说，我不仅要自己活得开心，还要让身边的朋友和伙伴活得开心。” “我要治好自己的双腿，让小乖能安心地更换自己的电池。” “我要当荣耀里的高手，让玩家们提到我神照经就是敬佩和羡慕，让叮叮你做荣耀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私人游戏助手。” “等这一切都做到之后，我要去寻找我那唯一的亲人，让她看看，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其实完全不必再有丝毫的愧疚，我，我们，一直都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活着……” “你愿意陪伴我吗？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