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太阳挂在半空，发出惨淡的光。

    树上能吃的树叶，全被捋光，显得光秃秃的。

    有的人为了活命，连含毒素并很苦的黑槐叶，都捋下来吃了。脸肿得，像盆子一样大。

    榆树、洋槐、柳树、杨树等，凡是能吃的树皮，也被扒去，露出惨白的树干。

    连树叶树皮也吃不上的，只能被活活饿死。张家庄有个外号叫大光腚猴的老人，咽气前，还不住地喊着：“馍，馍，馍。”

    大地主朱四有馍，拿来用水泡透喂他，就可能救他的命。但这个对老百姓只顾压榨的吸血鬼，巴不得这个没有了可榨汁水的老家伙，赶快死去。

    老百姓，家家都连自己的命还保不住，谁又有能力救他呢

    他就这样，直至咽气也没盼来馍。

    张家庄遇到灾荒的春天，境况之凄惨，场面之悲凉，实在叫人寒心。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哪个村庄不是这样呢

    舍申扛着，用麻绳捆着的铺盖卷。一手抓住绳头，另一只手领着二弟。越过一棵棵枯树，怀着惆怅而又期望寻到亮光的心情，缓步走出张家庄，登上去东明要饭的征途。

    一只掉队的孤雁，从头顶掠过，发出嘹唳的哀鸣。

    就在这时，只听后面有人喊道：

    “舍申哥”

    舍申回头一看，望四、浩东，匆匆跑了过来。

    两人跑到舍申跟前，趴在他的耳朵上，悄悄告诉他，卖货郎二下说，他在东明县白岗集，见到过芝兰。

    舍申听后，先是一怔。心想，她为啥跑那里去

    接着，他嘴唇圆圆地往前微张，头一仰，“噢”恍然大悟。

    他想起，他和芝兰说话时，听说东明白岗集年景好，曾提过，要到那里要饭的事。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呀

    “嗨”舍申轻轻一跺脚，有点悔恨地说。我要一开始，就想到这件事，也不会让朋友们，无目标地到处瞎找了不。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望四高兴地说。

    你去了找找她，可不要委屈人家啊。浩东以大哥的身份嘱咐道。

    芝兰到那里去的意图，很明确了。既然她知道，舍申要到那里去，肯定是专门奔他去的。

    舍申虽没说话，无意中，他的潜意识，还是一阵欢畅，心胸也变得敞亮。

    同时，也更陷入了痛苦。很明显，芝兰逃出，是实实在在不愿嫁到苏家，是死心塌地要和舍申结合。但她是仇人的闺女呀

    舍申心里，仍然纠结着这个问题。

    舍援拖着病弱的身体，上路后，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

    哥，我饿，浑身酸痛，咱回去吧。他蹲地上，愁眉苦脸地央求道。

    二弟不怕，有哥呢咱可不能在家等着饿死。哥背着你走。

    他说着蹲了下去，向后伸出两只手。

    我给你拉个呱，讲个孙猴子大闹天宫的事，中不中

    “那中。”

    舍援趴在舍申的背上，脸上，有了点喜色。

    按道理说，十二岁的孩子，一般情况下，应该能够自己走路了。但因舍援，刚从死亡线上把命捡回来，身体虚弱得站着都困难，确实走不动路。

    舍申平时，就有一股子韧劲。虽然他的身体也很虚弱，可现在出门在外，自己是哥，咋肯让二弟受苦呢

    他勒紧裤带，强忍疲乏与饥饿，把二弟背在身上，边讲故事，边向前走。

    幸亏，舍援浑身瘦得没有多少rou，身体的分量很轻。

    哥，我冷。他说着，在舍申背上两胳膊交叉，抱着肩膀，趴在舍申的脖子后。

    舍申听了二弟的话，先把身子慢慢挺起来，一只手在后面扶着他的背，让他滑下去，站地上。

    再下腰解开被子，给他披身上。又继续背他前行。

    他背着二弟，走到一个路旁有深沟的大路上，已是傍晚。

    因这里是个大洼，村庄稀少，没赶上村庄要饭，他俩早已饥肠辘辘。

    舍援耐不住，又叫喊起来。

    我饿

    舍申早有准备，他知道白路口大洼很大，路上赶不上村庄要饭。上午要的干粮，给他留了一块。从口袋里掏出，递到他的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路旁大吼一声：

    “站住”

    两个劫道的毛贼，从路沟里突地跳出。

    这俩毛贼，在这里趴了半天，没等到行人。黑地里见有人走了过来，当然不肯放过。

    他俩各执短刀在手，站在路上，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疯狂地大叫：

    “留下买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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