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少女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漫无边际的空虚充斥着一切。 “有趣的灵魂。” 一道很突兀的评价，声音分不清男女。它像是一个信号，又像是一个开始。 “你是谁？”懵懂间，浮安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也忘了，按照你们的记忆来说，我就是——那个被你们封印了的大妖。” 大妖？意识渐渐清醒，浮安心中猛然反应过来。 挖槽，三百多年了怎么还活着，这么能苟的吗？ “三百多年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死，大概是还有放不下的事吧。” 额......还会读心的嘛！ “其实也不会读心，只是对灵魂浅显的解读而已，毕竟，现在的你我可以算是坦诚相见。” 那道声音浅笑道：“那么，年轻有趣的人类啊，愿意和我做一场交易吗？” 交易？ 浮安冷笑：“我拒绝。” “这么直接？不听听我的内容？” “拒绝诱惑的最好方式就是不知道诱惑，你不说，我就不会被诱惑。本人年纪轻缺乏社会经验，最容易被骗。” 浮安满脑子都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念头。 得到答案的大妖陷入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开口大笑。 “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 大妖的声音愈发飘远，世界再次渐渐陷入黑暗，浮安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却又好像是—— 逃过一劫。 -------------------------------------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光亮的地道里，少女的双瞳灿烂如琥珀，她怀抱着黑白相间的小老虎，不紧不慢的漫步在这条通往封印的台阶上，一直注意着周遭的变故。 那个憨憨的村民少年不顾一切的冲出小老虎保护范围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毕竟那是他的父亲，如果换做自己的父母陷入这种困境，她大概也会不顾一切。 她没有选择撤退，而是趁着莫桑将注意力吸引走，主动潜入祭坛入口。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不知危险肆意妄为，王都千年来，遭遇的袭击数不胜数，这附近被埋下的大妖们也是各式各样，作为一名王族，她从小到大学习的知识里，就有这附近的大妖分布以及在事件中记载的特性。 少女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叫做妖口村的地方，被封印的大妖被称作无面灵，封印时间在三百多年前。 关于无面灵的入侵，算是一次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又十分危险的事件。 它没有固定实体，天赋能力十分诡异，似乎能读懂人心，最可怕的是它可以反向签订契约控制驭灵师且不限制人数，在三百多年前，若不是它一路契约着人类做它奴仆，最后潜入圣明王族不慎败露，被王都十几位高阶驭灵师联手镇压，其中又恰好有人拥有辨别它的能力，说不定还真能给它逃了。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少女突然脚底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去。就在她后脑勺要和台阶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 她的身体消失了。 下一刻，她站立在之前的台阶上。 少女仔细一看，地上不知道是谁铺上了一层油。她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对于这种恶作剧般的手段感到一丝不快。 少女的身体微微发光，将小老虎的魔力覆盖在身体的各处，小心的从没有油的那一侧通过，妮雅将警惕性再次提高。 前方就是封印中心了。 妮雅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进去。 她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也做好了随时逃跑的想法，然而当她真的冲入敌方，等待她的什么也有没有。 地上只有一堆失去了灵魂流血而死的尸体。 死光了吗？ 尸体最外围的一圈都是身穿黑袍的人，已经失去生命力，那股阴冷的味道却还是没有完全消散，这群应该是破灭教徒。 内圈部分，看起来也就六十多人，从服饰上看，应该是本地村民了。每一个人死的时候都是跪着，脸贴着地面。 四周的地面上，干涸的血迹布满整个封印，封印的正中心，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洞口鬼气森森，残存着让人厌恶的魔力痕迹。 少女神情肃穆，随意一脚踢开一具破灭教徒的尸体，尸体在地上翻滚，露出脸上极度满足的夸张笑容。 “疯子。”又把旁边的一个踢开，依旧是这种笑容。 察觉到一丝不对，她又轻轻扒开一个村民，这次的情况总算好点了，至少是普通的微笑。 所有人死的时候都很满足？ 环顾四周，那些看不到的人脸大抵上都是这种表情，少女脸上愈发清冷，冷的像是北荒地的寒冬。 封印中心的一个村民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名少年，他倒地的位置有点偏差，就像一圈整齐有序的雕塑里歪了一个，特别的显眼。 少年的面孔很清秀，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对方的身体似乎还有着微弱平稳的呼吸。 还活着吗？ 撇了一眼过去，下一刻她直接出现在少年面前的小块空地。 少年的面颊黑气若隐若现，昏迷不醒的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少女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发现这人的体温正缓慢的失去，身子很重却又感觉很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上消失了一般。 “失魂症状。”少女有些惊讶，这人的灵魂似乎游离在外，并且本应该与身体紧密的联系正在逐渐消散。 灵魂没有被吃掉，但也没有回归。 少女蹙起好看的细眉，她不是一个能招魂的驭灵师，现在签订的契约灵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如果是平时，无能为力的事只能说句抱歉，但现在，她并不是完全的没办法。 人的灵魂在契约签订的时候是会和魔物的灵魂互相拉扯的，也就是说，只要给这个人签订一只契约灵，他的灵魂就能从破掉的封印里归来。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枚蛋。 蛋很小，也就和普通鸡蛋差不多大，银色的外壳上点缀着不少犹如繁星的光点。 这枚蛋，是这次北荒地之行的意外收获，是在捕获小老虎的巢xue里发现的玩具。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被随意扔在角落里。若不是当时带去的契约法阵正好铺在它边上起了反应，谁都不会知道这是个活着的魔物蛋。 签订契约，原则上是越早越好。但人类的灵魂要在躯体足够成熟后才会稳定，太小的年纪签订魔物，往往会产生负面影响。 通常，十四岁左右的小孩就差不多可以签订契约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一般人类的第一契约签订都是十六岁。 一个正常成年人的灵魂强度被称为一星，十六岁的人默认都有一星的魂力，一星的魂力在理论上能勉强签订下一只兵仆级的成年魔物。 妮雅默默审视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少年，五官还算清秀，长相在平民里实属难得。这么大的年纪，正是成为驭灵师的大好时机，也不知道签没签第一契约。 最好是没有，虽然也有天赋资质较高的人能在这年龄段签订下两个契约灵的，但万一魂力不够契约反噬，救回来变成智障那就白费功夫了。 拿出一块画满阵纹的契约布，这是她这次带出来的物品，一共准备了两块，契约小老虎运气好只用掉了一块，剩下的那块一路带回家，想不到这里倒是起了作用。 将蛋放在契约布的上面，又用小刀扎了一点少年的指尖血涂抹在契约布的另一边，妮雅做完这些，又将刀口对准契约的中心，随时准备刺下去。契约画在布上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灵魂产生排斥，作为互相探视的媒介就算马上被毁掉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在契约上出现，少年的灵魂开始和蛋中模糊的未知生命慢慢接触，就像是相亲一般，陌生的彼此小心翼翼的靠近，试探着这个可能会关联一辈子的对象。 血与血相连，魂与魂相交，生死之间的契约在慢慢成立。 昏迷的少年自然是浮安。 如果他醒着，此时此刻一定会跳起来骂人。 今天黄昏才成为一星驭灵师，这才多久又给整一个，就算自己的灵魂成分复杂也不一定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少年的灵魂气息缓慢地爬到蛋的身边，蛋作为最特殊的契约魔物，它的灵魂是被动的，很多时候甚至不能做出反应，没有谁清楚自己签的时候它只是个蛋，还是拥有了灵魂的小生命。 好在这个蛋是之前试过的，蛋宝宝或许太想出生了，表面的光点开始犹如呼吸一般忽明忽灭。 一旁少年的身体开始抽搐。 少女像是手术台前的医生，手中的刀稳稳的立在契约之上半寸的高度。 身体有反应，说明灵魂是有感觉的，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切断契约的准备，目前出现的不良反应尚算是正常范围，她也只是安静的观望。 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少年的额头冒出冷汗，面带痛苦之情。随之对应的，蛋的光芒也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开始在原地摇晃。 契约排斥。 少女不再犹豫，手起刀落对着契约布中间一扎，神圣的契约被打断，少年的身躯一震，重新躺好在原地，蛋也随之恢复平静。 契约失败。 少女看了看手中失去作用的契约布，应该是这人和这个蛋应该是合适的，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余力承担这个契约，不出预料应该是有一只契约灵抢先占据契约空间。 除非眼前的少年从一星驭灵师再升一级到达二星，诞生新的契约空间，不然是没戏的。 失败就失败吧，反正目的到达了。 少年的魂魄已经归位。 “啊。”一声意义不明的嘟囔，少年突然睁眼，猛地起身。 挣扎着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却不知道摁到什么光溜溜的硬东西，少年抓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很漂亮的银蛋。 “醒过来了吗？” 少女好听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循声望去，昏暗的洞里，漂亮到像是妖精的少女正审视着他。皮肤雪白，淡银色的长发，身上的轻便猎服衬托出她较好的身材，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犹如琥珀般璀璨，散发着耀眼光芒。 浮安想都没想，身子往后一挪，面露警惕：“何方妖孽！” 周围尸山血海，却突然冒出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里既然是大妖的封印地，那真相只有一个，这只野生的美少女定是那传闻中的大妖。 长的居然漂亮，聊斋先生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