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顺嘴胡说
“你要是不知道岳麓山上有养鱼的计划,或者庞公没跟你说过我养鱼的计划,你觉着,灾民应该进荆州么?” 庞统坐在孙权家大门口,孙权在旁边陪着,此时,他问了这么一句。 庞统道:“这得分怎么看。” “乌程侯要困守一隅,统认为,应该将这些灾民都赶出荆州,一个不留。天下那么多英豪都留不住,荆州逞什么能?可乌程侯若是志在天下,那非留不可。” “乌程侯靠凶名起家,依战功立业,眼下虽功勋卓著,但你听说过哪个皇帝能依靠凶名建立不世功勋?” “那项羽好歹还是个英雄吧?” “有了这些灾民,你知道乌程侯所面临的局面将会变成什么样么?” “什么样?” “会变成天下人口口相传的大善人,会变成虚怀若谷却满脸凶相高深之士,到那时,有志者会纷纷来投,想建功立业者会在乌程侯麾下寻求出路,天下良才尽归汝父。” “为什么?” “他连灾民都不放弃,会放弃手下人么?当然不会,跟着乌程侯,起码心里踏实,是不是?”庞统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那,要是不收这些灾民呢?” “就会变得和袁绍、袁术之流一样。” “什么意思?” “往你爹身边靠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呗,不是图混你两个钱儿,就是图混点官声,实心实意跟你爹打天下的,绝不会靠过来。” 庞统再次拍了拍胸脯:“心里没底啊。” “你想想,颍川有多少豪门贵胄,有多少饱学之士,你父亲从占据三郡之地开始到现在,有一个人来过荆州么?” “人家为什么不来?” “耳朵里都灌满啦!” “现在乌程侯是个什么名声?” “自黄巾起义起,乌程侯凶名赫赫,入了荆州后,更是不守规矩。从夸郡出击开始,那叫不守王命;坑骗袁术,那叫jian猾狡诈;是,入了十八路诸侯大营打了几场漂亮仗,可一个擂台就差点和公孙瓒刀兵相见,那叫不好相处。” “就这么个人,你要是个谋士,你敢靠近么?你要是个武将,你敢来投奔么?” “瞧瞧人家曹cao什么名声,为国家,孤身行刺董贼,挥舞诏书聚拢十八路诸侯;瞧瞧人家袁绍,四世三公。” “就算是董卓,好歹也占据了一个兵强马壮吧?” “把这些人都摊开了摆在桌面上,你试试,看你选谁。” 孙权想了许久,很认真的回答道:“我选曹cao……” “还是的。” 孙权一晃悠脑袋:“我让你绕进去了啊!” “我选什么曹cao,我肯定选孙坚啊!” 庞统笑了,坐在门口用手肘撞了一下孙权:“二公子,帮个忙,能不能去和吴小姐说说,就说昨日统实在是无心之过……” 这庞统落入到温柔乡,孙权能理解,年纪轻轻正是这个时候,追求的是一眼定输赢。 可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所接触的庞统,似乎不是那个奇谋不断的人,和传说中向曹cao献连环的庞士元,一点都不一样。 “躲开。” 一声呼喝,坐在阶梯之上的孙坚就站在他们二人身后,当二人同时回头,这孙坚才来了一句:“士元上第二驾马车,权儿随我乘第一驾。” 孙权回头问道:“父亲,咱们这是去哪?” “襄阳,为父要去亲看看那几十万灾民,究竟是如何光景。” 再一回头,无数马车已经从远处驰来,马车上,装满了粮食。 “父亲,您要救这些灾民了?” 孙权才问了一句,就被孙坚伸出一根食指止住话语道:“我还没决定。” 上了马车,车夫驱赶着车队出城,城外军营中五千军士早就等候在那儿,见到孙坚车驾,立即行礼并高声喊道:“主公!” 马车奔襄阳而走,兵士们紧随其后。 车上,孙坚看着孙权问道:“你觉着庞统这人,如何?” “没什么特殊感觉,反而还觉着儿女情长,为人……肤浅。” 这就是孙权的真实想法。 孙坚点了点头:“我儿与为父感觉一般无二,只是我很好奇,如此一个庞统,怎能得水镜先生高赞,还称此人望人有术?” 孙权这回把话藏到了肚子里。 要说庞统望人有术,孙权倒觉着这话不假,起码他看孙坚,算是一眼看到了骨子里,分析孙家在荆州及天下的局势,那说的还真头头是道。 可问题是,孙坚不是刘备啊,他不需要来个隆中对,更不用谁替他三分天下。这孙坚若能成事,得是个主意贼正的马上皇帝,既不同于朱棣起兵前的窘困,也不同于刘邦的jian猾,他有点朱元璋的意思,蛮横中带着一丝霸道,霸道中又藏着点小心思,看似平常百姓状,可若抓到了你一次弱点,就敢孤注一掷!
所以庞统说孙坚有小智无慧,算是一点没错。 “士元!” 孙坚在孙权思索时,掀开马车车窗上的帘布,探头呼喊。 后车上,庞统露出脑袋回应:“乌程侯。” “你对襄阳熟络否?” “熟。” “若襄阳城下不是灾民,而是敌兵,该当如何?” 声音在空中震荡,孙权一下就明白来孙坚的用意,他们可能用错了庞统,庞统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内政人才。 庞统略微思考着答道:“贼兵数十万,其广其众,定无法相互熟识,统会据城而守,而后派人趁夜出城。等贼兵来攻,向贼兵粮草中下毒、水源中下毒,如此,贼兵锐减,士气大跌,再趁其慌乱出城而击,可胜也。” 下毒! 孙权纵观三国,未曾听说过哪怕一次有人对敌兵趁乱下毒的言论,可转念一想,他说的,绝对不是没有道理。 以襄阳的守兵来说,面对几十万大军,能守住七天就是万幸,想赢,几乎不可能。这时候,贼兵众多,略显杂乱是一定的,要是趁乱混入对方军营,也必定不难。如此多的敌军,想要瞬间毒倒几乎不可能,但,却能敌军陷入慌乱,人人自危,趁其慌乱在举兵而攻,乃乱中取胜之道…… 就是,有点过于异想天开了。 孙坚放下了车窗帘布,缩回头来,满脸笑意。 孙权看着孙坚问道:“父亲,你信了庞统的?” 孙坚摇了摇头:“他在胡说八道。” “那你笑什么?” “我笑此人虽然年纪轻轻,面对几十万敌军的考题却不显慌乱,还能在小脑袋瓜之中去想对策,哪怕顺嘴胡说,却也敢说。” 这也值得夸赞? 孙权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