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尘埃间的决战（上）
荒漠之中，尘埃之间。 魔法之光，机械之声。 愚蠢的以少对多，无畏的直面锋芒。 即使明知结果，也不得不勇敢战斗。 —————————— 一比三的数量差距意味着什么？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只要己方一个人杀死敌方三个人就能获胜的加减运算。无论在什么样的战场上，考虑到天气、环境、地形、兵员素质、士气、武器装备、后勤维持、非战斗性消耗、人为性干扰、将领能力等多方面因素，真实的战场不是游戏，越精密的战术计划，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就越难被贯彻实施。 帝国历11275年，风月，18日。西北大陆交界之外，死亡沙漠。 将帝皇陛下赐予的红色书籍慢慢合上，亚科斯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冷静沉着，与彷徨不安这两者并存皆有来形容。在恍惚的思索间，回想起了出关的那个时候，米娜出现在城门口时的情形。 玛雅之壁传来的战报表现得岌岌可危，紧急赶造的军备无论是时间上，还是数量上都远远不够，即便特派的监察官团如何的尽心尽力，临到出关的那一刻，露丝军团上下仍然弥漫着迷茫与不安的气息。 2个机动步兵军团，1个装甲战车军团，1个纯白骑士（机动钢铁）军团，1个混成步兵军团，1个多炮型战车军团，1个炮战装机动钢铁军团，1个钢－34机动钢铁魔像团。总共8个魔导军团，这便是亚科斯能够动用的全部野战兵力。剩余的部队不是缺乏军备，就是疫病导致非战斗减员严重，民兵团需要镇守露丝后方，预备役则仍处于动员阶段，最少还需要10天才能集结起来，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我会在北之都等你，等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就回老家结婚吧。” 看着米娜双手奉上的一杯果酒，少女稚嫩的面庞充满了坚定与诚挚，似乎是坚信自己能带着捷报回来。没有去看等在身后的亲卫队和一众高阶监察官们，被苍白的面甲遮住脸面的亚科斯，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变化。 停顿，却不是犹豫，将践行酒一饮而尽的亚科斯没有说话，仅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感受着凉风吹拂而过，从军队所前进的方向上放眼望去，是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所组成的荒凉沙漠，此起彼伏的沙丘在变幻的光影之间，朦朦胧胧的地平线仿佛在翻滚起伏一般。 黄褐色的小石块，随风而过的枯草团，沙尘中快被完全掩埋了的野兽骸骨，燥热的大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布满皱纹，且凹凸不平的大脸。即使是顽强生存的杂草，都难得见到一颗，露丝之壁外的世界称为“死亡沙漠”其实并不为过。 “将军大人，再过两小时应该能抵达玛雅之壁，但我军的补给只剩下一天的了。” 装备有光雷达的指挥型魔导战车内，观察兵的话语将恍惚中的亚科斯又拉回了现实世界，看着平静异常的光雷达上的立体成像，一个严峻的问题也被放在了亚科斯的面前。 “命令炮兵队发射圣晶之眼，开始索敌作战，以我军为中心进行全向搜索。” 镇定自若？临危不惧？沉声下令的亚科斯没有回答关于补给的问题。显然，出征部队只带了3天的补给，这其中既有亚科斯特意为之的因素，也有缺乏后勤辅助军团的原因。因为随行步兵仅一个混成军团，刚好能用战车团搭载完毕的关系，依靠魔导战车较高的机动性，每行军3小时便休整一段时间，每天行军9小时，使得行军速度快了许多的讨伐部队，用了两天的时间便跨越了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但正是因此，没有相关的魔导运输车辅助，纯靠牛马车队可跟不上机动军团的步伐。 随着亚科斯的命令下达，拖拽牵引着野战炮的装甲战车团中，作为侦察部队的车队不时停下来，调校着榴弹炮的指向，将一枚又一枚闪烁着白光的透明晶体发射向蔚蓝的天空。 而飞过天空的圣晶之眼，会散发出强烈的白光照射向每一处角落。反观透明的晶体之内，赫然有着排列为无数块的微小镜面正显示着各种地形角落的纹理。 那是光辉所及之处，所有被照亮的事物透过光学魔法的可控折射，传递回浮空晶体内的各种景象。它们正是光雷达中精确扫描侦测地形，从而投影出立体成像的辅助组成部分。 （陷阵之志，破釜沉舟，以不能放弃玛雅之壁为基础的作战，从出关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没有选择，增援玛雅之壁的作战一开始便是决战。） 默不作声，冷静思考，好似在等待着侦察回复，亚科斯没有再下达命令。但指挥车外的所有监察官们，在注意到侦察部队开始炮射圣晶之眼后，不论高、中、低阶全都很有默契的开始了战前动员，让士兵们迅速将行军状态转变为备战状态。 “已经10天了，第一魔法集团军拥有大兵力优势，再魔兽军团和元素军团加入后，却迟迟攻不下玛雅之壁……综合各方面考虑，不是守军太过顽强，而是奥法叛军在围城待援，故意等待我们到来……” 是的，亚科斯的分析并没有错。此时此刻，第一魔法集团军的本阵之中，坐镇中央大帐内的镜月，正通过魔法沙盘上立体的地形图，和光镜术制造的环绕荧屏，观察着各魔法军团的部署位置及其动向。 “有圣晶之眼从东北方向飞来，你们总算是来了……亚科斯，露丝援军的主将，你们的现状已经有人告诉我了呦……” 微笑，手持巨大战镰的银发少女，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从她的话语中不难看出，先期潜逃的那批露丝官员已把露丝军团的情报给出卖了。而分散于大漠中的巫师之眼，则构建起了庞大的监控网络，使视野范围内的一切，都呈现在了那环绕的一面面光镜之上。 “命令第二魔法联军对玛雅之壁展开魔法轰炸，第一、第三魔法联军留守在伏击地区，第四魔法联军随我本阵向北移动，元素军团跟进，表现出准备迎击的姿态。魔兽军团兵分两路，1、3团向北线，2、4团向东线移动。” 镜月的战术并不复杂，首先以在先期战斗中丧失了一个军团的第二魔法联军（3个军团），对已被轰烂了的玛雅之壁开展不间断的魔法轰炸，将放弃城镇与高墙，龟缩在山丘内部的要塞洞内的守军限制住，不让玛雅军团残部有机会援护露丝军团。 第二魔法联军只负责轰炸城池，却绝不进行攻城，同山体要塞内的守军展开无意义的残酷攻防战。而轰炸玛雅之壁的目的，便是引诱增援的露丝军团加快行进速度，最好以急行军的方式一头闯入，第一、第三魔法联军预想就位的埋伏圈。魔兽军团则兵分两路，向露丝军团的两翼包夹，袭扰援军的侧翼，而剩余的部队则都是预备性质的补充力量。 需要补充的是，4个魔兽军团，有2个是由黄速龙群，配合少量的地行龙组成的陆战军团。另外2个是体型犹如翼手龙般大小的火鸟群构成的飞行军团。 “距离方面，我军拥有射程优势，可对敌人进行先制炮击。但考虑到军力构成方面，魔导军团不能与魔法军团展开近战。” 注意到光雷达上出现一大群移动中的红点，魔法军团的动向一瞬间暴露无遗。但看到此的亚科斯，却忽然发觉有一些不对…… “索敌状况如何？倘若先期的情报没错的话，已侦测到的活力源似乎比叛军的规模要少了三分之一。” “报告将军大人，光辉扫描没有问题，叛军的规模应该在12—13个万人军团之间，确实比玛雅之壁先期传回的情报要少上许多。” “魔力探测仪没有发现多余的魔力反应，已通过圣晶之眼目视确认移动中的叛军，在规模上同探测到的活力源相等。” “侦察到叛军正对玛雅之壁进行魔法轰炸，城区内没有见到守军存在，玛雅军团可能退守至山丘要塞内了……视野消失了！那个方向的圣晶之眼被摧毁了！” “不应该啊。”观察兵的回复使亚科斯变得更加的疑惑，如果玛雅之壁传回的情报属实，叛军的战损应该不超过2个军团。但实际侦测到的敌人，却连一个16军团的集团军编制都未曾满编。 （难道，玛雅之壁沦陷了？！那些情报都假的！！）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静思考的亚科斯又随即否定了刚刚的猜想。玛雅之壁的防御固若金汤，建于山体之内的要塞更是易守难攻，即便敌人不计代价的攻占了它，守军也能靠魔法通信、飞鸽传书等多种办法放出消息。同时，玛雅之壁内并没有叛军存在，这一点在西大陆事变的那时候就能够确认，玛雅之壁与圣泉洲可是同西陆洲域划清了界限的。 “消失的部队……魔法伪装，魔导干扰仪……” 一想到这，所有的疑问被瞬间理清，感觉到局势越发不明的亚科斯，当即沉声下令道。 “命令部队，停止行军，迅速展开！机动军团立即卸载士兵，由露丝的混成步兵团负责正面防御，炮战机动钢铁团依托丘地设立炮位，两翼由机动军团的魔导枪兵巩固，战车配合步兵协同作战。” “多炮型战车军团向右翼展开，装甲战车军团向左翼展开，各小队以梯形阵进行高速移动，目标，机动阻击来袭的魔兽军团。” “纯白骑士团驻守本阵，钢—34钢铁魔像团以小组形式，分散至各部队前沿加强战线防御。” 亚科斯醒悟的还算及时，停止前进的大部队在一连串下达的命令下，迅速从长长的行军阵型转变为散开的钢铁集群。露丝军团的步兵以小队为单位，依托附近的沙丘或盆地，呈散兵的形式展开了战线。手持大剑的钢铁魔像相继进入战线前沿，在随军法师的指挥下，随时准备接近战。 两翼的机动部队，则以装备有魔法风暴组的运兵型魔导战车，配合刚刚卸载完毕的魔导枪兵，于大部队的侧翼进行协同作战，以防御的姿态扩展战线，同时避免了过多的部队挤在同一个战术宽度之内。 而作为中坚力量的炮战装机动钢铁，和手持魔导长炮的纯白骑士团（机动钢铁），在中军的位置上展开部署，协同相关的牵引式野战炮部队，于战线后方建立起了简易的炮兵阵地。 最后，为了防御叛军的魔兽军团从侧翼发起袭扰，两个战车军团在亚科斯的命令下，发起了主动出击。一面是露丝军团拥有4门76mm榴弹炮的多炮型悬浮战车，另一面是装备单装76mm火炮，及附属一挺魔法风暴组的悬浮装甲战车。向两翼散开的装甲集群，因为悬浮移动的特性，可不像机动军团的轮式战车那样会掀起滚滚的沙尘。 而所谓梯形阵，是一种突击用的线列队形。在远程魔法通讯无法普及，只能通过光信号和信号弹向大部队传递命令的情况下，各战车小队的指挥全靠队长车发挥。通常是小队车辆排好阵型后，紧跟在队长车的后方，这样无论首车怎样转向机动，后续的战车只需要一心跟着前面的首车，整个车队都能依次得到传达，如同海军作战一样。 “如果我是她，我会怎样做？” “倘若我是他，我会怎么做？” 光雷达与魔法沙盘，圣晶之眼对巫师之眼，两军的主将都在进行换位思考，博弈的双方就好比象棋盘外的棋手，必须耐心去思考对策，一步下错，满盘皆输。不过，要是用象棋来打比方的话，镜月的每一种棋子，都比亚科斯要多出两个，并且，双方的棋子都能同时移动。 “保守战略，稳扎稳打。” “激进战术，爱拼才会赢。” 在质量差距并不明显的情况下，想要以少胜多就更是难上加难。而亚科斯和镜月，显然都明白这一点，在数量对比明显的局势中，又没有质量上的大优势，处于少数的一方可没有持久战与消耗战的本钱，这场会战从一开始便是决战！魔法对魔导，荒漠之中，尘埃之间，决战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实中是不可以读档，也不能背版的。历史上做出重要决断的人，也不是神明或先知。 当佩里将军集结东陆军团在乌云密布的泛丘原地区，当威海利维坦舰长挺立于西雅空域的大战列舰之上，当亚科斯在死亡沙漠面对从地平线外来袭的魔法集群时，他们都知道，在那一刻国家与民族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他们必须做出自己的决断，没有可以照搬的权威模板，没有洞悉一切的上帝视角，身后一切的成败荣辱，都将由在这一刻做出决断的自己负责。 显然，并不是世上每个人都有机会做出这样的决断。对于有机会做出过这样重大决断的人，或万民敬仰，或千夫所指。在煮酒阔论功与过，畅饮高谈是与非之后，我们又能否在自己的十字路口，勇敢的做出自己的决断。 或许，我们的决断并没有机会左右世界的走向、历史的进程。但至少，我们能让自己的灵魂把握住命运之舵，无论狂风暴雨，无论惊涛骇浪，都要将航向指向梦想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