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杀的人

    王烁想过无数次女子要带自己去哪，可当他真的下车时还是呆住了。不是这地方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单纯普通的有些过分。

    直到走进那座顶着天水信息公司名称的大厦内部他依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是的，女子和他来的是一家现代公司。无论是待客区正认真打着电话似乎在确认各种事情的小meimei们，还是五大三粗靠在前台聊天的保安，又或者怀抱文件夹匆匆而过的男男女女，这一切都说明这就是一家正正经经的公司。

    王烁跟在女子身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一路上了十七楼，最终停在楼道尽头的一间会议室前。橘黄色的光芒适时亮起为他们照亮了周围，那是门前的感应灯。

    “进来吧。”有人喊道。

    其实不用里面的人说话，女子已经不客气的推开了房门。

    王烁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会也跟了进去，屋内的全貌很轻易的尽收他眼底，没有什么特殊，屋子不大，一张会议桌的两旁已经零散的坐了七八个人，昨天那名优雅的西装男也在其中。而在会议桌的尽头，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亚麻衣服，样式古朴，头发梳得溜光。

    女子自顾自的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王烁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他以为他接下来面对的会是晦涩充满神秘的事情，为此他在心中做了无数的准备。可现在他像一个闯进某家公司会议的路人。

    “王烁，别紧张，你也去找个地方坐。”桌子尽头的老人沙哑着嗓子道。

    这老人竟然连自己名字都知道，王烁呆了下。不过想到女人说过他们早已开始注意自己，他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我们继续刚才的视频。”老人转而面向众人。

    他随手按下了什么开关，刚刚找位置坐下的王烁注意到在老人身后那张巨大的投影屏幕开始播放内容。

    那是一间幽暗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医院的心理咨询室。摄像的角度看不清医生的脸却刚好能把对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男人。王烁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晦暗起来。

    那个男人是如此的憔悴不堪，无神的双眼没有任何的聚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死气沉沉爬满了腐朽，若不是他偶尔的呼吸王烁会认为那根本就是个死人。

    “你能再介绍一遍你自己吗？”医生开口道。

    王烁不知道之前的内容，但看样子这医生已经不是第一遍问这个问题了。

    视频中的男人缓缓抬起脸来，空洞的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喉咙蠕动了许久才道：“周志高，出生地，阿尤以南市，职业，钟表鉴定师。”

    短短一句话听的王烁鸡皮疙瘩一身，那句阿尤以南市的发音古怪的让他以为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汇。还有这个地名他似乎从未曾听说过。

    医生从手边拿过一份文件，缓缓推到男人面前，语气温和的道：“这是你的资料。”

    “周志高，职业名表鉴定师，出生地和如今的所在地均是苏西市，一年前开始出现认知错误和莫名幻想，为此你的家人辗转数院把你送到了这里，至于你说的......”医生停顿了下，像是努力的想要复刻男人的发音。“阿尤以南市根本不存在。”

    “你胡说。”男人咧嘴露出个古怪的微笑。“你骗不了我的，你只是我梦里的杂念罢了。”

    他说的时候是如此的确信，就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

    医生没有急于反驳，他耐心的等待男人说完一切后才开口道：“你还记得的阿尤以南市的城市大道尽头是什么吗？”

    男人明显恍惚了下，接着他整个人像是突然活了一般，表情变得生动，肢体的动作也开始丰富，笼罩在脸上的腐朽迅速的褪去，他喜笑颜开的道：“是钟楼。”

    “一座石头堆砌的巨大钟楼，黑色笼罩于它身，在每个清晨代表太阳升起的钟声会缓缓敲响，古老的吟唱传遍整个城市......”

    男人越说越像是梦呓，他靠在椅子上双手伴随着不存在的钟声不断的舞动。

    “周志高。”医生喊道。

    男人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医生明显无奈的摊了摊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在这个晦暗的房间，时间的流逝近乎不可见，若不是周志高的双手还在无声的起舞王烁会认为视频已经暂停。

    “周志高，能听到我说话吗？”在长久的僵持下医生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喊了一声。

    周志高依然无声，犹如陷入癫狂。

    医生摇了摇头，或许是疲惫了，他左手撑着额头欣赏着这一出疯子的独奏。

    墙上的钟表缓缓转动，秒针的跳动声通过摄像器材清晰的传达在每个人耳边。这远远算不上恐怖的画面此时笼罩着异样的诡异，王烁有种移开视线的冲动。

    等周志高终于停下动作的时候医生依然保持着扶额的姿势像是一时没有发现，王烁皱了皱眉，他看到视频中的周志高眼睛中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扭头对着摄像的位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这是一个和之前浑噩状态格格不入的诡异表情。

    周志高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通过口型王烁觉得他说的词汇是“找到你了。”

    扶额的医生毫无预兆的站起身来，接着他双手死死的掐向自己的脖子。

    这是一个极短的过程，王烁甚至吓了一跳。

    “额唔。”医生发出痛苦的哀鸣，他不断的倒退，那双像是不属于他的手已经掐的他喘不过气来。房间的门让人重重推开，在同一时间医生也缓缓倒地，他最后的一个姿势已经不是掐了，而是生生掰断了自己的脖子。

    视频的最后一幕是周志高被人按在地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般用尽全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摄像头。阴惨惨的目光好似要爬出屏幕之外的怪物。

    会议室内头发花白的老人再次按下遥控，大屏幕切换到了另一个画面，那是一张地图，只是不同的位置标注了大大小小的红点。王烁看到其中一个红点下方有着模糊的希尔斯大酒店几个字。

    “刚才的视频是一星期前的一次问话，原本一切如常，你们都知道那些患者总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国家的城市，包括对不同的人问话那些完全没有交集的患者都能准确说出那座城市的各种标志而且完全能够相互印证，但这一次有一点不同，问话的赵医生死了，那东西穿过那名患者杀死了我们的人。”

    老人揉了揉鼻梁，继续道：“我们凝视它的时候，它终于也凝视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