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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多情却被无情恼

    时隔两月再次见到心悦之人,公孙枝和季姜的心中都有着说不出的喜悦、更有说不尽的感怀。只是情到深处,任何的语言都显得过于苍白,两个人就那么手拉手互相对视着,时而相视而笑,时而又泪水横流,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一直都想要传信给你,可……”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开始露白,公孙枝才支支吾吾地打破沉默:“却没想到……倒是让你先来了……”

    “只要能得到你的消息,便是刀山火海也是敢来的!”季姜的语气十分坚定,但随即便又嬉笑道:“怕只怕,你会把我忘了……”

    “也许吧……”公孙枝笑中带泪:“大概那个时候,我已经老糊涂了!”

    “那也不可以!”季姜隔着窗子挥了挥拳头,恨恨地说道:“就算什么都忘干净了,也得记着我!”

    “放心吧!”公孙枝将手伸出窗外,轻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很是温情地说道:“我会永远记得,现在这个脏兮兮的你!”

    被兄长关进庄宫的这段时间里,公孙枝心中惦记季姜,但却并不想把自己的处境告知于她。为了让季姜安安稳稳地待在封邑里,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要送消息出去,可任他如何求告,看守庄宫的人都不愿出手相助。

    不久之后,公孙澹来庄宫探看,再次劝说让他放弃这门亲事。公孙枝自然是不肯的,兄弟两个又大吵了一架,闹了个不欢而散。不过自此之后,公孙枝但有所求,这些看守都会一口答应下来,让他很是欢喜了一段时间。

    但到后来,当公孙澹拿着一摞竹简再来探望时,公孙枝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些也都是兄长的安排。那些武士在自己面前答应得有多欢快,出门之后出卖自己就会有多欢快,以至于他所有的消息都被送到了兄长的手中。

    这样的结果让公孙枝感到十分丧气。他实在想不通,平日里最是和蔼的兄长,为什么突然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以至于要对自己使出这样的手段?若仅仅是要逼迫自己放弃一门亲事,逼迫自己认同对富氏的处置,何至于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呢?

    公孙枝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哪怕一个合理的答案。他也试图将这桩亲事与司寇可能的举动联系起来,但或许是由于信息缺失太多,使得他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景,最后也只能将这些未解的谜题掩藏在心底。

    对于公孙澹的反常举动,季姜的心里也是满满的疑问,故而当因思念而催生的激动渐渐退却之后,便向公孙枝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公孙枝很有些为难,一直都想回避过去,但经不住季姜的一再追问,只得半遮半掩地回应道:

    “还不是因为对富氏的处置……季姊究竟是遭到何人毒手,那富辰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全都一清二楚!可兄长放着可能的凶手不去追究,偏要揪着富氏穷追猛打,这哪里还是一心念着给蔓生报仇的那个兄长?我都快有些不认识他了……”

    “谷川部和慎阳部的那两个酋长……”季姜关切地问道:“他们的话就没有转述给子澄舅舅吗?”

    “怎么没有?”公孙枝痛心疾首:“我苦心劝说,可他只一句‘那都是韩简为了给富氏脱罪编出来的’就全给搪塞过去了。哪怕是君上把两个酋长送到了府上,他也一句都不问,直接就让人推出去杀掉了!你让我……还如何劝说?”

    “舅舅他……”对于富氏的遭遇,季姜也深感痛心,但如今已成定局,她也无能为力了。此时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公孙澹对自己的态度,他是不是要借此堵住申吕两氏联姻的可能。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禁感到恐惧,害怕从公孙枝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故而也只能含混地问道:“他究竟要图什么?”

    “兄长最近跟司寇走得很近,他之所以态度如此决绝,恐怕也都是受到司寇的影响……”公孙枝满是忐忑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也有他的影子,他究竟在图谋什么?难道说,是担心我出去之后会拆穿他的计谋吗?这也太离谱了……”

    “你放宽心!钊老这几天也在打探消息,或许……”

    “芸儿!”正当季姜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子婉的声音:“天要亮了,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我……”季姜满是不舍地望着公孙枝。

    “你去吧!”公孙枝虽说着宽心的话,可握着季姜的手却纂得更紧了:“我都习惯了,再待几天也无所谓……但你可要多注意些,这几天天气不好,没什么事就不要往这里跑了,耐心等着我出去便是!”

    “那……”季姜咬了咬嘴唇:“你保重,我再来……再来就……就给你带些吃的用的……”

    情人一目,胜似千言。正当公孙枝呆呆地望着季姜的背影暗自垂泪时,不料季姜突然又快步跑了回来,隔着窗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便欢快地离开了。公孙枝顿时心跳加速、满脸通红,连日来的忧愁与烦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缥缈的思绪则伴随着季姜欢快的脚步声不断升腾起来,整个人也好像是凌驾在漂浮的云朵之上一般,恣意洒脱地扫视着大地上熙熙攘攘的众生。

    尽管公孙枝一再叮嘱,让她不要太过劳累,可季姜还是每天都会来探望。每次来时,她还会带着美味珍馐以及一些小型的避冬用品,帮他略略缓解因禁足带来的不便。而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到了白天她还要应付一些相熟的玩伴,甚至是不时出现的贵客,时间一长身体难免会吃不消。

    到十二月初七日夜里,季姜又强撑着身体来看望公孙枝,可说话还说几句,她的神情就恍惚了起来。公孙枝看着不妙,急忙伸手去触摸,发现她的脸颊和额头全如沸水一般guntang,而季姜也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在了墙边。

    当此之时,公孙枝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好隔着窗子喊叫。子婉闻声而来,可以她柔弱的肩膀,又怎能搀扶得起与她相当的季姜?无奈之下只得又跑出去,打算寻找游余和公孙突来帮忙。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些听觉敏锐的庄宫卫士也赶来查看,季姜夜访庄宫的秘密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公孙澹闻讯赶来的时候,季姜正被安置在祭庙旁个一个偏殿中,由主持庄宫祭典的巫师诊脉,公孙枝和游余则焦急地站在一旁。至于伯姬子婉,则是由公孙突护送着先行离开了,他们的行迹并没有被人发现。

    “最近这么安生,我还以为你是回心转意了……”公孙枝悻悻地跟着兄长走出了偏殿,到了一处僻静之所,公孙澹破口大骂道:“却原来是跟我玩起了心计!大半夜里跟人私会,你自己可以不顾,就连她的名声也不管了吗?”

    “兄长没有当面斥责,想来也是对她颇有顾念的,可……”公孙枝很是委屈:“可为什么就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呢?”

    “我顾念她?”公孙澹恶狠狠地指着那座偏殿:“若不是因为她是君上的亲侄女,是长姐伯姬的爱女,我……”

    “既然如此……”公孙枝快言快语:“为什么两家就不能结亲呢?父亲可没有反对……”

    啪……

    公孙枝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留下了一个火辣辣的掌印。公孙澹显然是有些不忍,可态度却还是不容置疑:“原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自己不长脑子,我还懒得说呢!?”

    “红颜祸水?”公孙枝冷笑了一声:“父亲一直说,这都是为了掩饰君主失德而编造出的谎言,我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士子,兄长如此编排,也着实是太抬举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