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六)
陆昊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柔软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跟盖亚“共享”了一段漫长而孤寂的记忆的缘故吧,他突然就觉得那个还在着话的妹子变得亲切起来。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来的很突然也很模糊,但是却能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也让他产生了一丝负罪感:他觉得正是因为他的逼迫,才让盖亚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摆出现在这幅小心翼翼的姿态的。 因为这样的负罪感,他又产生了一种想要打断盖亚说话的冲动——他很想直接了当地对盖亚认个错,让她不用在他的面前这样小心翼翼,但是犹豫了好多次他还是没有能开口。 他也没有弄明白,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大男人面子观念在阻碍他的行动,他只是知道,在听到盖亚那依然清脆的声音的时候,他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与陆昊想象的不同,盖亚的声音并没有变得低沉——在陆昊的想象中,他之前说那番话时的语气与及所说的话的内容很可能会勾起盖亚对那段并不怎么美好的记忆的回忆,并且会被那段记忆中最深沉的孤寂所影响,从而变得消沉起来——出乎陆昊的预料的是,盖亚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而且你也不用欺负我……” 这个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委屈,可是说着说着话语里的那丝委屈就不见了,只留下就好像是百灵鸟的鸣叫声一般清脆而透明的声音:“我知道什么是唠嗑——我严重怀疑你在说这个词的时候是在故意贬低我的智商!” 她的话里透露着一丝“被小看了”的不满以及对自己“学识渊博”的小小的得意,就好像她是一个被大人故意看低的孩子,正在踮着脚据理力争,想要向大人们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样:“唠嗑等同于‘侃大山’,也等同于‘吹牛比’……” “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你并不是在和我唠嗑,而只是在和我套话。我知道你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以及你想确定莉莉的安危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盖亚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被陆昊斥责和贬低时的不快了——这从她说话的语气就可以听得出来。因为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欢快起来了:“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而且我也很配合地告诉了你你想要知道的讯息啊……” “我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已——你也说过了,我其实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嘛!对你话里所说的我并没有听过或者说我并不是很了解的东西,我当然是要开口问一下啊……” “我真的不是故意跑题的!” 陆昊心情复杂地听着盖亚的解释,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一种心态去面对这个心情变化得过于迅速的妹子。 他很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盖亚对话,因为这样他就能从盖亚的口中获取到更多的讯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因为既然盖亚已经知道并且不在意他套她的话了,那么他就可以更加直接了当地问出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可惜的是。他的感性让他无法做出这样“冷酷”的决定,因为他无法用近乎是“功利”的手段和态度来对待一个让自己产生了“亲切感”的人。 他只能用沉默来回应盖亚的“热情”,而这样的应对又让盖亚产生了新的误会。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在陆昊迟迟不肯回应的情况下,盖亚的语气又变得委屈了起来:“我真的不是不想告诉你什么是‘通讯阻隔’啊……” 这个丫头还以为陆昊在为她不肯对他解释什么是“通讯阻隔”而耿耿于怀,于是她略带焦急地想要解释:“我只是以为,无论我怎么说也无法给你解释清楚嘛!” 或许是因为有些焦急,这个丫头在试图解释的时候变得有些“语拙”了:“就好像乡下丫头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ipad一样,城里人也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掏麻雀和捉田鸡啊……” 这样的比喻用在这里肯定不会很恰当,而盖亚可能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于慌乱了。所以她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更为恰当的比喻和措辞,于是只能顺着陆昊之前给她的定位做出一个相对“合理”的比喻——陆昊之前不是说她是一个在乡下地方待了太长时间的“乡巴佬”吗? “一个并没有多少见识的乡下丫头要怎样去向一个城里人描述什么是‘掏麻雀’和‘捉田鸡’啊?如果这个城里人并不知道什么是麻雀和田鸡,这个乡下丫头是不是还得对这个城里解释什么是麻雀,什么是田鸡啊?如果要解释什么是麻雀,什么是田鸡,那这个乡下丫头是不是还要对这个城里人解释什么是瓦窑,什么是水田啊?” “难道这个乡下丫头最正确的做法不是告诉这个城里人。掏麻雀和捉田鸡是很好玩的事,麻雀和田鸡很好吃就对了?” 面对这样强大而奇葩的解释,陆昊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如果说盖亚是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的话,他可能还会产生一些多余或者不必要的想法,但是,盖亚却用了一个稚气十足的比喻。这就完全出乎了陆昊的预料了。 他现在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问题在反复地纠缠着他:“盖亚这么说是不是在故意讽刺我,因为我刚才叫她乡下丫头?” 这个问题对陆昊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却让他很难不去琢磨。因为盖亚所说这番话的内容听起来确实很像是在暗讽陆昊,但是她的口气却完全不像——她的口气完全就是一副过的“乡下”这个词不放! 因为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所以陆昊并没有回应盖亚的解释。于是,这个本就有些慌乱的小丫头变得更焦急了。 愈加焦急的盖亚更加想要对陆昊解释清楚,于是愈加口不择言起来:“好吧,即使是一个乡下丫头,也应该对她的城里朋友解释清楚什么是掏麻雀的。” 这个丫头又一次为陆昊的沉默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是我自己想当然了……乡下丫头有很大的概率不知道IPAD长成啥样,但是城里人一定是知道什么是麻雀。什么是田鸡的。” 这个根本不知道陆昊在想些什么的丫头在“恍然大悟”之后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所以她的语气再一次变得轻快起来:“是哦,我不能因为自己见识浅薄就将所有人都看成是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人啊!” 这个自认为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的丫头用一种带着委屈、带着自责、又带着释然的口气,飞快而严肃地对陆昊说:“我不应该简单地告诉城里人,掏麻雀和捉田鸡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我应该告诉这个城里人,掏麻雀要找一个地势较高、周围有很多大树的瓦窑,因为瓦窑的建筑结构最合适筑巢。而且并不是居住区,所以适合麻雀的繁衍;我还应该告诉城里人。捉田鸡一定要准备好聚光好而且充足了电的手电筒,并且最好穿上一双防水好的雨靴,然后选一个雨后初晴的晚上,到水稻抽苗到小腿肚子的水田里去捉……” 盖亚继续着之前稚气十足的比喻,似乎是想继续用这个并不怎么恰当但是却相当接地气的比喻来说服陆昊,于是陆昊就从之前的困扰中走出来了——他现在不用去纠结“盖亚是不是在暗讽他”这样的问题了,因为他现在很确定,盖亚这个孩子并不是在暗讽他。 她只是智商有些捉急,或者说逻辑有些混乱。亦或者是完全不通世情罢了。 陆昊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盖亚了——在对待盖亚这样头脑简单而且是一个超级话唠的孩子的时候,最好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你只需要认真地倾听她,然后不假思索地说出你心里的话,或者问出你想问的问题就好了。 陆昊是这么想的,也正是这么做的——他知道盖亚在说完那番不怎么着调的比喻之后,就应该对他解释什么是“通讯阻隔”了,于是他就准备“洗耳恭听”了。
果然。根本不需要陆昊去催促,盖亚就真的对他解释起来了:“会产生‘通讯阻隔’这样的特殊情况,与这里的环境有关,也与你和莉莉之间的特殊交流方式有关。” “这里是巢xue,被无数的小虫子占据着;这些小虫子的本质实际上是一群能够自我分裂复制的讯息流——这些都是你早就知道的,但是。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小虫子本身会对周围的其他讯息源产生一种干扰。” “这种干扰是一种包含了扭曲、粉碎、吸收、再排放等等诸多效应的干扰——在这些小虫子的眼中,周围的讯息流只有‘同类’和‘食物’两种,而一旦它们将某些讯息流当成是‘食物’之后,它们就会用自己的本能去扭曲并粉碎这些讯息流,并且将它们吞食,然后将这些讯息流中的某些片段或者讯息当成是养料吸收掉。最后再排放出一些自己体内并不需要的‘垃圾’。” “任何讯息流在这些小虫子间走了一圈之后就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作为食物的讯息流的最好的下场就是变成一堆没有任何意义的‘食物残渣’,最坏的结果就是变成一堆‘有毒物质’。” “是的,你并没有听错,如果莉莉对你发送一些讯息的话,她所发送的讯息有可能会在那些小虫子的干扰下变成一些可能会对你这具身体产生一些致命且不可逆的影响的‘有毒程序’!” “这些‘有毒程序’通常是一些你无法察觉且无法主动拒绝的‘可执行命令’;你的核心在接收到这些‘有毒程序’之后就会主动运行这些命令,其导致的最严重的结果就是你会当场毙命!”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莉莉的安全——莉莉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智能程序,而是一个完整的灵魂;我并不知道你的老板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那些小虫子的眼中,莉莉并不是同类也不是‘食物’……” “或许,在那些小家伙看来,莉莉充其量就是一副会变化的‘背景’吧!” “然后我再说一说你和莉莉之间的交流方式。” “或许在你看来,你和莉莉的交流方式很正常。当你听到莉莉的声音的时候,你会以为莉莉真的在和你说话,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你所听到的声音其实就好像是你所看到的图像一样,实际上是一段被莉莉特殊加工过、以方便你能更好的接受和理解的讯息流!” “莉莉一直都待在你的核心中,帮助你抵御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讯息流的侵蚀——作为一个地球人的你并不具备这样天生的本能,于是你只能依靠莉莉;莉莉一方面要承担起帮你抵抗侵蚀的重任,一方面还要帮助你处理那些视觉信号,同时还要在你需要和她联系的时候对你发送一些指定的‘音频讯息’。” “她首先要将自己想要对你说的话按照这个世界的讯息传递法则编译成适合在这具身体中传递的讯息流;她还需要在这些讯息流中加塞进一个她自己开发出来的自运行程序;这个程序会在这些讯息流传递到你的感知器官之后开始运行,然后将那些她想对你说的话发编译成你能理解的形式……”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莉莉能够做到这一点——即使我都不能,因为我不能保证那个自运行程序能够在最合适的时间运行,并且不会对主讯息流产生影响。” “真的,莉莉对你可真是好!好得我都有点嫉妒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