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噩梦
- 夏尔听见了血液流淌的声音。≧, 血液在地板上流淌,在墙壁上蜿蜒,逆行,一点一点地蠕动上了天花板。如此无视重力地畸形流淌着,清唱着死亡的欢歌。 他环顾着那被血染红的华丽装饰,暗红色的廊柱上有暗红色的巴洛克浮雕。暗红色的墙壁上有暗红色的油画,暗红的天花板上还有暗红的水晶大灯。 庞大的大厅中,一片血色,被血覆盖的世界里,一片尸骸。那些死者的面孔四分五裂,可每一张脸上都写着陌生。 夏尔恐惧地看着他们,到最后,低下头,看到亚伯拉罕的面孔。亚伯拉罕也在看着他,无神的瞳孔中倒映着他苍白的脸上。 死者的面目上似乎还残留着欣慰的笑容。 “夏尔,你成为英雄了。”他拉着夏尔的手,声音轻柔:“真是了不起,老师也为你骄傲。” “老师……”夏尔呆滞地看着他。 “夏尔,要好好的啊,不要到处乱跑了。”亚伯拉罕轻声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你说话一直太不牢靠啦。得罪了那么多人,每次打架都打不过,老师很担心啊。” “老师,你……” 亚伯拉罕的胸前裂开一个大洞,空空如也。 干涸的血色从其中流出,刺痛了夏尔的眼睛。 “逃吧,夏尔。” 死者的面孔看着他,带着温柔又诡秘地笑容:“不要回头啊,快逃吧。哪怕在冥府里,老师也会注视你呢。” 夏尔颤抖着,迈不动脚步。 他想要说什么,可死去的人又再次死去了。庞大的大厅中,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厅之外的错乱脚步声,尖叫声不断响起。人群在慌乱地逃窜,有人恐惧地拍打着大厅的门,想要躲进来。 可大门依旧紧闭,门背后的血色震颤着。化作了微微的雨水,洒落在空中,如此美丽。 直至最后,血泊从门外的世界里流了进来。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有人踏着血泊,向大厅走来。 在铜锈摩擦的声音中,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了,那声音震耳欲聋,令夏尔呆滞在原地。 在门外的尸骸中,血色覆盖了少年的黑衣与白发。他冷冷地看着夏尔,眼瞳之中却倏无倒影,只是一片冷酷和阴沉。 “叶子……这些人都是你……” 叶清玄沉默不语,只是低头拔剑,踏着血泊上前,杀意深沉。夏尔颤栗着,惶恐地环顾着四周,却看到那无数死者的面孔都在看着自己。 那目光似是从冥府中投来。带着嘲弄,还有幸灾乐祸恶意。 “逃吧。夏尔。” 他们说,“不要回头,快逃吧!” 可那些面孔被剑刃切碎了,分崩离析,残忍又血腥。那个白发的少年像是刽子手一样,将这些死去的人碎尸万段。眼中带着深沉的恶意和冷漠。 飞溅的血浆一层层地蒙上了他的脸上,令他的面孔狰狞如妖魔。 他回头,看向后退的夏尔,嘴唇开阖,似是说了句什么。 夏尔踉跄后退。叶清玄踏步上前。 剑刃穿胸而过,血rou拭去了血色,明亮而冰冷的剑刃便从他的背后透了出来。 “叶子……” 夏尔怔怔地看着叶清玄的脸,那一张面孔无比陌生:“原来你是来杀我的啊。” 他笑了笑,伸手,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少年,“算了,还逃什么啊?都……无所谓了。”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黑暗袭来。 黑暗中,有隐约的歌声和呼喊的声音。 “师兄!师兄!” 明亮的光从迷茫地瞳孔中闪过,隐隐有一个人影在面前晃动。他从沉睡中惊醒,那瞳孔中恢复了神采。 “叶子?”他愣住了。 “你终于醒了。”叶清玄笑了起来。 “闪开闪开,我来看看。” 旁边的白汐挤了过来,伸手掐着他的脸:“夏尔你这么多天光睡着不动,快来让我看看胖了没有?哇!好多油……” “不要胡闹。” 叶清玄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快把老费抱下去,医生都快疯了你知道么?” “我管他呢,老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费你说对不对?” “汪汪汪!” 在床边,老费吼了两声,然后抬起爪子拍了拍夏尔的脸,意思是小弟三号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不用担心。 亚伯拉罕坐在后面,看着他们吵闹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 sao动了好一会之后,医生终于闻讯赶来,检查一番之后点头,“虽然我看多半没什么问题了,但至少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吧,确定没有什么后遗症才好出。别太着急,反正医药费都是上面掏腰包。” “那就拜托各位了。”亚伯拉罕颔首,送医生离去。 可是在门口,医生却阴晦地使了一个眼色,亚伯拉罕一愣,旋即跟着走了出来,悄悄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先生,是有什么问题么?”亚伯拉罕低声问 “不能说是问题,应该是隐患吧。”那个圣咏乐师沉思片刻之后说道,“病人的脑中还残留着很强的精神冲击,是否会激发旧伤,还需要观察之后才能做出结论。” “旧伤?”亚伯拉罕愣住了。 “……你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圣咏乐师也愣了一下,让护士取来了一份检查的投影,在那一副颅骨的投影上,隐隐约约有一片微不可查的阴影。 “这是什么?”亚伯拉罕皱起眉头。 “不知道。”医师摇头,“这一块阴影从小压迫他的脑神经,脑前端、杏仁体和海马体恐怕也受到了一定影响。现在受到了精神冲击,恐怕会有什么意外。”
“不会产生‘知觉障碍’吧?” “没那么严重,这一块阴影对他本身干扰非常是良性的。充其量,也就是做个噩梦的程度而已。” 亚伯拉罕沉默,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在寂静的走廊中,亚伯拉罕颓唐地坐在长椅上,凝视着病房的方向: “噩梦……吗?” - 天色渐晚,叶清玄带着打哈欠地白汐回学校去了。 亚伯拉罕泡了茶给夏尔:“喝点水吧,刚刚醒就胡扯了一天。” “老师你还不了解我么?要是没人跟我说话的话,我才会闷死吧。”病床上,夏尔笑着,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 “没事儿就好。”亚伯拉罕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夏尔良久,夏尔也看着他,傻兮兮地笑着。 “夏尔,你现在还会做那些可怕的梦吗?”他忽然轻声问。 “不会啦,老师。” 夏尔挠了挠头发,低着头:“恐怕以后也不会了吧?” 亚伯拉罕愣了一下,轻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他和夏尔说了一会话,在晚上的钟声响起时道别离去,轻轻地关上了门。一片寂静中,夏尔目送着他远去,低头看着手中已经凉下去的茶杯。 一瞬间,他陷入恍惚。 茶杯的倒影中,一片血红,还有他苍白的面孔。 在那一片模糊的血色世界中,夏尔环顾着那些墙壁中浮现的哀嚎魂灵,看着窗外。 偶尔有人来人往,那些血rou模糊的医生和护士经过时,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过头,枯萎丑陋的面孔便扭曲了起来。 或许那是他们的笑容吧? 可以想象,一定十足温柔。 这个房间也一定布置地很温馨吧?有洁白的墙壁还有松软的床铺。点着令人宁静心神的香料,哪怕闻起来像是尸骨焚烧的味道。 深夜中,远处的教堂传来隐隐地钟声,飘渺地圣歌声传来,可那圣洁地歌声听起来像是死者从冥府中传来的哀鸣,说不出的悲惨。 瞬息之间,那些飘忽的臆想忽然之间又离去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这一切都很正常,都很好。 “所以……有问题的只有我而已吗?” 夏尔低头,看着那茶杯中荡漾的浑浊血水,面无表情地饮尽,闭上眼睛。 黑暗中,再没有什么噩梦了。 一片安宁。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