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盲眼贝丝
舞者的概率很小。 她从猫群旁走过,她知道,如果从他们中间走过,可能意味着对它们的挑衅,这往往意味着与其他猫战斗——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当她是人类的时候,她更担心人类,当她是猫的时候,她更担心猫。 我现在可以是猫,也可以是人。 她越过在旁等待的猫群,径直向前。如果是其他猫可能会蹭向人类的大腿,以表讨好,但她知道这招对大多数人类没有用。 猫群安静地在一旁等待,好像已经与船主人形成默契,他们会将意外掉落的小鱼或者品相不好的水产直接扔过去,但这需要时间。 它大着胆子更靠近船只,她感受到其他猫的眼睛都在盯着它,它们一定震惊于它的大胆。 我还可以更大胆。于是它跳上了船,沿着船舷的边缘向里行走,渔人们没有注意到一只猫上了船。灰色给它提供了遮蔽,而且它也知道何时该叫出声,什么时候该闭嘴。 鱼儿从篓中一只只跳下,它轻易地从旁衔走,而后小心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沙丁鱼吞咽起来就像喝果汁,浓稠润滑;鲷鱼尝起来就像在吸食热奶酪,很容易饱,但也容易腻味;鱿鱼吃起来最不方便,它们总是挣扎,但咬起来,就像吃乌玛做的烤烧饼,吃一只的时候很舒服,但如果多了就会腻味;还有很多像海蛇一样的鱼,除非迫不得已,纳梅洛斯不会选择。 它安静地填饱肚子,注意到有几双眼睛盯着它,但它没有在意,从容地等待一组渔人抬下一筐鱼后,随后跟着跳上岸边。 它注意到等待岸边的猫儿们投来的目光,于是“喵”地骄傲回应了一声,它们从蹲着的状态改变了姿势,向她行注目礼,她摇着尾巴,遏制住想要舔毛和快速逃走的冲动,慢悠悠地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 当确认后面没有跟着的东西后,它躲入阴影之中,快速奔向那个让纳梅洛斯有些畏惧的地点。 当她为纳梅洛斯在神庙找到一处黑暗无人的缝隙,并叼来几块破布后,她已觉得太累,再也无法坚持,于是从纳梅洛斯体内沉沉地滑出。 醒来时,她感觉周围空空荡荡,怎么也无法睁开眼,当她用手拉开眼皮后,她确认,她瞎了。 你们无法吓到我。 最初的几天比较难受,但最终她在黑白之院中适应了黑暗。 黑暗就是神庙的主体,实际上,大部分在神庙的时间里,周围都是一片黑暗,只是现在,黑得更加彻底。 无所谓,她并不时刻需要眼睛,白天的时候,他可以循着一点声响感受周边的空间,循着一点气味了解蜡烛的所在,偶尔一点蜡烛的噼里啪啦声也能够让她判断应该为神庙更换蜡烛,一点轻轻的动响也能让她发现需要处理的尸体。 有着纳梅洛斯的帮助,她也在适应自己的黑夜,比初来神庙之时更快地适应。 每个夜晚,当她喂饱了纳梅洛斯的时候,她总会借用纳梅洛斯身体不断拓展对神庙的认知,她无比自由。 她轻易穿行在无人知晓的廊道,除了被锁住的空间,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轻易爬上房梁观察慈祥的人的一举一动,看到流浪儿不肯让她知道的药物勾兑。 无人能够发现它。 它的脚蹄柔软,踩在石块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它的呼吸轻柔,不会带动任何不协的气流;它的毛色本身就像斑驳的灰影,只要控制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它,哪怕这里满屋都是神。 有一次,它甚至在趴在神的手心俯瞰着在下面向它参拜的诸人。 可笑。 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机会完全熟悉神庙,神庙有太多地方不准许她进入,而很多准许的地方她也不敢进入,道路千千万万条,一旦走失就不容易返回,即使眼睛、耳朵正常的艾莉亚也容易走失,何况瞎眼的那位? 有了纳梅洛斯的帮助就完全不同了。 纳梅洛斯对这里心怀恐惧,但艾莉亚不。 两者结合能够相互助益,她相信两者是合作关系,纳梅洛斯可以做她的眼睛,她可以为纳梅洛斯提供食物和安居的地点,不用被任何人威胁,偶尔,她也会照看纳梅洛斯诞下的猫仔。 一共六只,她没有区分猫仔的性别,也没有分辨他们的颜色,仅凭借声音,她还无法区分。她想为猫仔们按照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的名字取名,但实在难以区分,当瞎眼女孩几次为猫仔命名并混淆后,她终于放弃了。 也许,当我重新捡起眼睛的时候就能为你们命名。 慈祥的人每两天让她喝一次热牛奶,一样的焦味。 “你是谁?”慈祥的人询问,没等她回答,他补充了一句,“如果某个女孩愿意说出那个古老的姓氏、讲究荣誉的名字,她就可以拿回自己的眼睛,搭乘布拉佛斯的商船回家。这么久了,那个女孩一定想家,她还有亲人在家里等她,他们都在为流落在外的亲人担忧。” 一瞬间她想开口说出那个名字,但慈祥的人轻佻的语气惹怒了她,她不是软弱又娇滴滴的女孩子,她像那个jiejie一样勇敢无畏。 “无名之辈。”她说,手上捡起了一枚水煮蛋,轻松地剥开了它,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撒谎。我认识你,但无所谓,从今天起,你得有个新名字,新身份。” “你说了新身份后,我再给你名字。” “一个盲眼女孩,有什么比乞丐更合适?呵呵,一个乞丐想要在布拉佛斯生存就更难了,没有眼睛,你需要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双耳。布拉佛斯水网纵横,不小心就会落入水中,这和神庙内完全不同,告诉我,你不会淹死吧?” “如果千面之神乐意这样安排的话,但我知道千面之神不会。”她吞下了蛋,用盲了的眼睛看向慈祥的人,“贝丝,盲眼贝丝,这是新名字。” 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见过贝丝,并与她一起玩过蒙眼游戏,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字更合适了。 盲眼贝丝要在布拉佛斯乞讨,这是个新活。 “新的身份新的名字要搭上一副新的脸孔。”慈祥的人宣布,“随我来吧。” 她跟随着慈祥的人,走过纳梅洛斯熟悉的梯道,有了直观的方位感,她感觉行走在这种黑暗之中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慈祥的人不时停下脚步,她知道他在回望,也许他在疑惑,为何她可以走得如此平稳。 我是临冬城的艾莉亚,我是先民的子孙,她有自己的力量。她告诉自己。 她在“光影”的魔法下,换上了新脸,一副破旧的脸庞。速度之快,让她惊异。 “控制恐惧,慢慢适应。”他指的是克服面孔原主人的恐惧,贝丝明白。 死去的人不会吓到她。 她在晚饭后看望了那一窝猫仔,她想不到小猫能够长得如此快,如今纳梅洛斯根本无法管住活泼好动的它们。 它们熟悉贝丝之前的味道,她脸上的变化只是让他们迟疑了一下,而后便像往常一样靠近她,与她玩耍。 也许我下次回来就为你们起名。 一只小猫扑向她的腿,开始啃咬,而后又被其他小猫轰走。 它们在玩闹啊!贝丝明白,但它们很快也将四分五散,并与母亲作别。猫不群聚,不像狼。 纳梅洛斯此时蹭了她的裤脚,于是她蹲下身,用手摸了它的皮毛,当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重新起身,说完“谢谢”后,她持着一个破烂的木碗,拄着一只细杆在星夜之时离开神庙。 她闻到了独属于夜晚的清冷。 布拉佛斯的街道她都记得,无论是夜晚的还是白天的。如今白天或者黑夜对她来说都一样,没有光线,如何安全地行走在上面则是个难题,好在,经过神庙的锻炼,这些问题都可以一一克服。
客栈和妓院是乞讨的好地方,而嗅觉和听觉总能为她提供指引。声音多种多样、飘着酒味和面包味道的更可能是客栈,而女声较多、混杂这脂粉味的,则多半是妓院。而她绝不会将客栈与鱼市弄混,也不会将妓院认作布行。 她总在几家客栈和妓院几家来回切换驻脚点,有的店比较讨厌乞丐,有的则没那么讨厌,她尽可能不引起别人的讨厌,但听慈祥的人说,她的脸上全是各种密布的肿包和伤口,绝不会让人多看一眼,这也意味着,绝不会有人欢迎她。 前几周比较难过,但当适应这种生活节奏后,她总能在最不被讨厌的时机讨到合适的所需,比如一块新鲜的热面包、在热起来的壁炉烤一会火、在人没那么多的时候听来自天南地北的水手、商人讲述一个个消息。 她总是最关注维斯特洛的消息,有的能让她开心,有的却让她愤怒。 “君临的王后死于七神教众发起的叛乱和谋杀。”这是一条让她愤怒的消息,她曾反复确认并衷心希望,死去的王后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可消息如此确信无误,直至她听到,“王后的弟弟,弑君者宰了君临的大主教。” 是啦,只有那位王后的弟弟是弑君者。 他们热议着七神教众的疯狂,但在贝丝心里,这才是世界的常态:科霍尔的拉赫洛信徒早已发动sao乱,烧毁了黑山羊神的雕像;瓦兰提斯的执政官已经派人镇压支持龙女王的各派教众;维斯特洛的河湾地在驱逐在田野间闹事的教民,贵族和领主开始征召骑士平定战士之子和穷人集会的发动的各种叛乱;还有里斯无面的萨戈信仰者开始搜寻潘忒拉信仰者,污蔑他们利用猫做间谍。 用猫作为间谍。这个说法刺痛了她,也许有一天慈祥的人也会污蔑她是潘忒拉的信仰者。 宗教的消息她不感兴趣。 王后没有被她亲手杀死,她感觉愤怒,她感觉机会不断从自己指尖溜走,如果她还学不会无面者的换脸本领,也许她终将成为无关大局的小小凡人,她将看着自己的jiejie大杀四方,将所有的敌人一一铲除,然后嘲笑她只是个小meimei而已。或者,她将看着蠢笨的敌人死于各种荒唐的事件中——比如魔山,据说,他死于一场比武大会,死后,他的头颅被送到了多恩展览,他的头颅应该送到临冬城。 除了让她愤怒的消息外,也有一些让她稍稍高兴的消息。那个狼女孩的jiejie不仅攻破了孪河城杀死了佛雷们,还南下击败了弑君者的大军…… 她也一定能够击败水蛭大人,因为她的大名在东大陆也广为流传,人们称她“史塔克家的血狼”,血狼血狼,染着敌人鲜血的冰原狼,她没有沾染鱼的蠢气,她有的时候这样想。 也许下一次回神庙的时候,她应该将这个称呼告诉慈祥的人,或许他能明白,刺杀史塔克的家人将面临什么后果……不,如果无面者知道她的威胁,他们也可能也会杀死她,我该偷偷提醒她才是。 客栈内的温度正好,客人也多,她将破木碗藏在了身上,用乞讨来的一袋铜币问伙计要来了一杯酒,这个行为逗笑了伙计。 她也笑了。乞丐没法让人喜欢,但花钱的顾客就不一样了。 这是乞讨过程中最有意思的部分,她喜欢将乞讨中积攒的金钱一次性全部花光,这往往能让她格外受欢迎,人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乞丐。 “你应该将钱存起来,然后……”伙计劝她,但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然后买个房子,然后再请个佣人,继续乞讨,”她笑着回应,“我不会乞讨很久,”因为贝丝很快会重新死去,“你知道为什么。” 伙计为她端上了一杯蜜酒,还送上了一块刚出炉的热面包,没有什么比热面包更让她喜欢的。 “哎,因为你是瞎眼的乞丐,哎,真可怜!”伙计同情地说,“多出来的钱,我会和老板说,让他给您记账,也许下次,你可以直接过来要几块面包或者几杯葡萄酒喝。” “你真好心。” 客栈的声音嘈杂,但只要她想听,她能从嘈杂的声音中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份。但她不必如此,因为旁边的客人总会将近期获知的消息在客栈分享出来,而远处的人,也不过在重复昨天和前天的消息。 “龙女王骑龙离开弥林向东而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现在是死是活。”他们总是会聊起龙,好像他们每一个都无比熟悉这种生物。 遥远的城市,遥远的消息。 “龙女王被瓦兰提斯的大军吓到了,骑龙逃跑了。女人都懦弱,靠这种人复国,断然不可。” “难道要靠仅有一支雇佣兵的‘伊耿五世’?”说话的人在‘伊耿五世’的地方加重了语气,“他只有一支散了的黄金团,就妄图拿下铁王座?”他的语气充满怀疑,“可他已经拿下了风息堡,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么是足够勇敢、要么是足够下三滥、要么是足够有钱,要么……”他拉长了音,“要么是足够幸运。充气鱼大人刚刚从风息堡撤围。” 这些消息或许可以说给慈祥的人听,但她没有兴趣。 壁炉的柴火在小心燃烧,室内的温度刚刚好,贝丝接过了热面包狠狠嚼了一口,麦香在口腔内迸发扩散,她接过一杯葡萄酒大口吞下。 “铁金库……叛逃……”在旁边的顾客还在谈着龙的时候,她听到声音。 循着一点声响的方向,她向上瞧了瞧,声音稍稍清晰了一点,但想要完全听得清楚则还差得远。 铁金库的消息,她想知道。 客栈内热气蒸腾,烟火朦胧,为她送上热面包的伙计戴着一个有着狐狸头形的兜帽,薄薄的嘴唇,在她旁边吵闹的客人穿着紫色的袍服缎衣,毛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刻意与贝丝保持了一定距离,但他很好地将这点隐藏了起来。 贝丝会错过所有的景象,但蹲坐在房梁上的猫不会。它清楚地看到贝丝那张长着疮疤的丑脸,披着的如同破布一般的衣服,脸上也脏兮兮,一点葡萄酒还粘在了上衣上——旁边的客人此时正小心地在她的酒杯中抖入辣椒粉……周围的顾客在偷笑。 贝丝不爱喝酒,她有热面包就好,于是不与他计较。 猫儿抖动身躯,振作精神,顺着房梁转过边沿的栏杆跳到了二楼。 “新任海王会加强对科霍尔和诺佛斯的控制,如果他们不同意视布拉佛斯为主,那么他们就别期待在西北方向上还有的贸易,一旦贸易阻绝,两座城市就将崩溃,我们不必担心;至于三女儿王国,就让他们互相打个不停吧,当他们血流不止时,我们才有机会吞并他们的银行、垄断他们的贸易,而他们迟早会让布拉佛斯的战舰驻港。”说话的是长胡子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缎带服,在楼上优雅地享受着美酒。 如果他们是贵族,并且商谈机密,贝丝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猫的步伐稳重又轻盈,不经意就将所有秘密听走。潘忒拉的信仰者有这种能力么? “当他们看到布拉佛斯的野心后,会像小心瓦兰提斯一样小心布拉佛斯。”一个老者接话,他的胡子长到了胸口。 “我们不会像瓦兰提斯一样愚蠢,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不会贸然行动。” “足够的实力?还要什么足够的实力?布拉佛斯在内陆储藏了全世界一半的粮食,全世界其他地方的兵器、皮甲加在一起也不会有布拉佛斯一半多,然而,居民们叫嚣着买不到足够的粮食、支付不起冬天的柴火费,你们早该把这些不满的人拉到军队中,至于留下的妇女和儿童,你们虽然不允许奴隶,但很多工作也可以由自由人来做。” “粮食和武器?你还忘了说战舰,我们的战舰比其他贸易城邦加在一起还多——但这并不足够,要击败敌人,非得进一步削弱他们才行。如若不然,我们就需要龙,只有龙才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成为真正的新瓦雷利亚。” 又是龙。 “龙在东方,你们更应该趁龙没有长大,把它们抢过来。” “有些西方的蠢货,想凭借一点坦格利安血统就想从龙女王那里偷龙,可他连龙的习性都不了解。”他笑了起来,“我们不一样,龙的习性我们已经了解透彻,这当然少不了维斯特洛学城的帮助。” “学城?” 中年人点头。“学城,是的,但这事是由神庙动手。神庙任命并管理最高裁判所的法官,所有的裁判案件都需要经过他们的允许,他们是布拉佛斯这张桌子的一只重要的腿。” “毫无疑问。对他们,我可怕得紧。”长须之人捂胸。“不过我要问,他们在学城行动,难道那帮老顽固不知道么?” “学士们?他们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海塔尔敢庇护叛逃的铁金库经理?” “铁金库?如雷贯耳,我们那里同样流传着谚语,你不想我重复了吧?” 中年人摆摆手,“铁金库掌控立法会……过去一直被大海商们排斥在海王的管理体系外,如今两家的结合越来越深,四只腿中的两只都快要伸一块了。” “都是为了赚钱,何苦互相排斥?” “或许,神庙已经无法忍受了。全世界都要被红神的信徒占据,他们怎么能不担心拉赫洛的一把火将他们烧死?教派的斗争一点也不比领主的争斗弱——祭司从维斯特洛的捡了一个北方信仰旧神的女孩,盛宴已经开启。ValarMorghulis”这声音好像…… 脑袋之中突然发出了嗡嗡之声,这让贝丝作呕。不得已,她从猫儿的身体中离开。 他是来监视我的么?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捡起了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到了怀中,然后举起了那杯酒。那位给酒中放料的客人这个时候转过了身,屁股下的凳子发出了别扭的吱吱声。 她将手中的酒泼向那人的脸,而后拄着棍子径直从大门走了出去。客栈内爆发出一连串的哄堂大笑声。 接下来的几天,每当她坐在路上乞讨时,总会有人拿着棍子揍她,每一次,她都会站起反击,但反击往往带来更大的痛苦,几次下来,全身上下都变得酸痛。 他想让我以为这是“敌人”来惩罚她,这不会成功,因为她都知道凶手。 就这样过了一旬,她终于能够抵挡住来人的挑衅进行,而她也终于到了返回神庙的日子。 纳梅洛斯的孩子们已经离开神庙,仅剩纳梅洛斯在她返回时安静地蹭了蹭她的裤脚。她扔掉了木仗,将纳梅洛斯抱在怀中,然后孤身走在黑暗之中。 蜡烛的烛光在摇曳,它们看起来像是灰白色,水潭上的雕塑栩栩如生,看起来确实如同一个个神灵现世,但她能够借助纳梅洛斯的眼睛看到木材雕刻的纹理以及暗处的一处落漆。他们是木头的,不是石块,更不是黄金、白银。但他们足够大。 “你回来了。”她绕过厅堂后,慈祥的人等在那,她装作并未看到他,从他身边走过,直到他发出声音,她才停下。 “月亮黑了。” “某个瞎眼的女孩不该知道月亮是黑是白。” 除非她有其他的眼睛。“她能感觉到。” “怎么感觉?” 她将怀中的纳梅洛斯丢下,“用心。” 她没有说谎,他一定能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一丝变动,这得用猫的眼睛才能查看。 慈祥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相比上次离开,你多了解哪三件事呢?” 熟悉的问法。 “铁金库叛逃的银行经理带走的黄金并非十几万金龙而是一百万金龙,他向欢笑贝勒付出了七十万,留下了三十万,他如今成了欢笑贝勒的封臣,是河心岛的子爵,他还准备用其中的二十万金龙为河心岛打造一块庄园,并造一条通往旧镇的长桥。” “伟大的计划。这是传闻还是事实呢?” “传闻,但太多传闻放在一起,我相信它就是事实。” “你相信。了解这种事情或许有一些意义。还有两件。” 事情超乎意料地顺利。 “海王快要死了。”她笃信。 “海王已经重病很久,随时都会死,这不是有价值的消息。” 她承认。 “新任海王已经确定。” “海王由大海商和贸易公会决定,他们还没有举行会议,如何能够确定?” 她不知道。“反正已经确定。”她执拗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从哪获知这样的消息,不过,这种消息对我们没有意义。” 这种消息怎么会没有意义? “黑贝丝生了女孩,她想给孩子取名萝丝。”她有些气愤。 “这是个好消息,我们可以恭喜她,但我们不准备向她送去贺礼。”慈祥的人笑了笑,像是嘲讽她的执拗。 “我知道,打我的是你。”她用空洞的眼神看向他。 纳梅洛斯安静地跳上圣母伸出的手上,看向慈祥的人,他的脸色在变化。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某只猫会跟着灰袍人,看着他变脸。“如果你想要第三件事,我会告诉你这个:美伊史塔克已经成为临冬城女爵,她的meimei珊莎史塔克将是她的继承人。” “是的,完全如此。布拉佛斯已经与女爵达成协议,但是根据协议,女孩也是交易中的一部分。但既然你已经告诉我们,那位无面者回不来了,协议恐怕不能履行。”他盯着女孩的脸。“可是贸易商会以及铁金库很想履行。” 什么意思,难道神庙把她当成了人质?她恍然。如果她不肯原谅神庙对她弟弟们的谋杀,他们又凭什么教她真正的换脸之术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脸,这充其量只是体验。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很复杂。维斯特洛在变乱,这严重影响了布拉佛斯的贸易,铁金库也很担心贷款的安全性,而红神在北境、在整个东大陆蠢蠢欲动,这让整个布拉佛斯都惴惴不安。简单来说,我们需要北境,但这个北境既可以是狼女的北境,也可以是波顿的北境。” “北境属于……” “我们知道某个女孩认为北境属于谁,但我们不在乎——血狼女在行事中表现的冲动令人意外,而她又确实展现了威慑力,因此,我们仍倾向于波顿,然而贸易商会和铁金库却有不同看法,神庙无能为力。你还太小,这些道理恐怕你并不明白。” “我明白。”她急切地说,“二对一,你们不得不服从,但是你们担心,血狼女会报复。你们想利用我。” “某个女孩令人诧异的聪明。你是谁?” 无名之辈,她想说,但此时此刻再这样说已经足够虚伪。“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 “那,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女孩想要抿嘴,但坚决抑制了。她应该和她的jiejie保持同调。 “我不是临冬城女爵,这与我无关。”她扯下了贝丝的脸,“可以帮神庙杀了叛逃的银行经理,我不认识他,正如那个回不来的无面者不认识我弟弟。” “你还没准备好侍奉,学不了变脸。” 她差点笑了起来,她不想侍奉。“我会带给人死亡。”也许死亡会侍奉我。